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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温特夫人(第十五章)(5)



    他又懒散地往椅子里一坐,抽着烟,让我替他倒了茶。他有好一会没开口,只顾狼吞虎咽、涕里遢拉地吃着,喝着。有一两次,他的眼睛从茶杯口上面朝我瞄来,布满血丝的蓝眼睛仍是呆滞的,失常的。我喝着茶在等他,什么也没有吃,也不去看他。我暗自在想,他开口会要多少呢?我在银行的存款够吗?要不要想些应急的办法?我希望别这样,我只想了结此事,不想和杰克·费弗尔纠缠不清。

    终于,他笨拙地放下了杯子,杯子没有在茶盘里搁端正,我只好俯身过去把它摆摆正。我感觉到他在盯着我,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尽量不去看他。他又点了一支烟,懒散地仰靠在椅子上。

    “茶点不错,”他厚着脸皮说,“当然喽,老迈克斯欠我的还多着呢。不光是这点东西。”

    他就要说到点子上了,我作好了充分的准备。我在等他。

    他说,“我想你一定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什么事?”

    “就是那天晚上——哦,别对我说这些年来你们什么也没去想,没去猜测。我可以告诉你,这事没人知道。那个叫弗兰克·克劳利的老家伙常来打听,想套我的话;后来还有朱利安——都叫我给打发了……丹尼也一样。”

    “丹弗斯太太?”我感到胸口深处一阵刺痛。这痛楚我并没有忘记,它从那个时候起就频频地袭扰着我。

    “她在哪儿?我以为——”

    “什么?你以为什么?”

    我没有回答。我不能。费弗尔翘起了二郎腿。“噢,丹尼还在附近的什么地方。我不清楚——已经有好几年没见到她了。”他眼睛里闪过一道光。“曼陀丽,”他说,“多么令人难忘的一幅景象啊。恐怖极了。我想你也看见了?”

    我咽了咽口水,感到口干舌燥。

    “当然我是没看见。我那时正在伦敦。对,你也知道的,正在那个该死的大夫那里。”

    这时,我领悟到我一直在怀疑的事情竟然都是真的,那是一个既复杂又简单的事实。那天晚上我听见费弗尔皮笑肉不笑地对迈克西姆说,“你以为你赢了,是吗?法律还会惩罚你的,我也会,只是方式不同……”

    他的方式很简单,而且立刻实施了。他给曼陀丽和丹弗斯太太挂了电话。弗里思记得她接到过一个长途电话的。费弗尔简略地把发生的事告诉了丹弗斯太太,然后两人一起策划了那场阴谋。我不知道那是谁的主意。但动手干的是她。她悄悄地在宅邸的深处堆放了干柴并浇上了煤油,然后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划着了火柴。我能看见她那张幸灾乐涡、得意洋洋的脸,在黑乎乎的过道里显得白森森的。然后她离开了庄园,一辆出租车已经在外面等她了,她的东西都已装上了车子,她走了。她在某个地方给费弗尔打了电话——把一切都告诉了他。“……我也会,只是方式不同。”

    我望着他,望着他那张傻笑、肮脏、令人憎恶的脸。至少他当时不在曼陀丽,他永远也不能望着燃烧的曼陀丽获得最后一份快感,他对迈克西姆的复仇并没有彻底满足他的心愿。我喝着杯子里剩下的一点温热的茶,脑子又想到了别的。我一直不相信在比阿特丽斯的墓地上费弗尔能策划那场白色花圈的阴谋。但此刻我望着他却无法肯定了。他脸上新添了几分奸诈和狡黠。我在想象他狂笑时的模样。现在只剩下了钱的问题。他身无分文,赤贫如洗,这是明摆着的。而那只花圈需要花很多钱。

    “我得走了,”我说。“我什么也不想听。”

    “太遗憾了。我真想咱们能好好聊聊——有整整十年的话题呢。不光是我有许多事情要告诉你。我开过一家加油站,后来就倒闭了。战争爆发后一切都糟透了。但只要有机会我还是在做一些小生意什么的。真不容易啊。你当然不会有体验,是吗?你从来不会为生计而犯愁,他妈的真是福气。”他突然凑过身来。“他应该被绞死,”他恶狠狠地低声说,嘴唇上泊着唾沫。“你和我一样清楚。”

    我心里一阵颤栗,但外表仍很平静,装得若无其出。我说,“我想你要的是钱,这是你真正要说的。你以前不也讹诈过吗?好吧,我给你钱,因为我不想有人去打扰迈克西姆。他很幸福,非常幸福,我俩都很幸福。不允许有人去扰乱我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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