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温特夫人(第十一章)(8)
时间:2023-01-17 作者:苏珊·希尔 点击:次
还有她的声音,一遍遍地在我耳边低语,像蛇一样隐蔽、令人难受。轻声轻气。 我不知道她如今在哪里。自从我们开车从伦敦回曼陀丽那最后一个可怕的晚上到现在,我们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他们说,她理好了行李走了,那天下午就发现她的房间空荡荡的。以后就是那场大火。我不想知道她的情况,我只想把她从我们的生活中抹去,从我的记忆中抹去。我从不去想她,不让她的阴影挡住我前面的路,或插在我们中间作梗。 丹弗斯太太是吕蓓卡的,她只属于吕蓓卡和曼陀丽。我根本不需要她。但丹弗斯太太送来了花圈。我知道是她干的,我很清楚。 我走了出去,没有带外套,也没有带色,几乎是一路奔跑着出了公寓的大门,穿过窄窄的小巷来到了喷水池。他已经在那里了,两腿交叉地坐在那儿,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杯茶。 “迈克西姆,”我喊道,气喘吁吁地,但我尽量使自己振作起来,显得和他一样平静、若无其事。 他抬起了头。 “我好些了,”我轻快地说,“天气真好,在阳光下仍很暖和。我真的没事了。” 我看见他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头,眼睛里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我为什么急着要让他放心,为什么一见面就迫不及待、轻描淡写地申明自己已经好了? 我要了杯茶,一份柠檬冰淇淋。我很镇定,镇定自如。我呷着茶,用细长的象牙柄调羹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吃着冰淇淋,还不时对他完尔一笑。我没有漏出一个字来。 但最后我终于说“让我们快点离开此地。我想换个环境,你说呢?在别的地方我们也能享受到乐趣,趁冬天还没有到来之前。” 我们以前没有谈过这事。我曾提议在季节变化的时候我们应该去某个地方安定下来,至于去哪儿无关紧要。现在仍然无关紧要。我只是急切地想离开这儿,因为它已经被阴影污浊了,我在这里再也得不到宁静。当我走在大街上,走在广场上的时候,总想着回头看,总有这种感觉。我们又得踏上旅途,去寻找一方没有被污浊的净地。现在是我变得焦躁不安起来,是我需要逃走,逃离此地,尽管这是徒劳的。因为我所要逃避的东西存在于我的体内,无论走到天涯海角,它都会形影不离地跟着我。 迈克西姆看着我。我咽下冰冷的冰淇淋时只觉得喉咙发痛。 我不能再问了,我想,他会起疑心的,会问我个究竟,我又不能回答他。我永远无法说出她的名字,说出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名字。 这时他笑了。 “是的,”他说。“我想咱们再去威尼斯吧。” 回到公寓时天已经黑了,外面很冷。我突发奇想,到了正门口没有拐进去,而是继续朝前走了几码,来到那条通向院门的小巷。 “我想给你看样东西,”我对迈克西姆说。“以前我从未留意过它,但今天下午醒来时,我看见了它。它很美——芳香扑鼻——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为什么要看他站在匍匐植物的旁边?我不准备告诉他花圈的事,然而,指给他看这个不就等于是在告诉他吗?不等于是把这两者联系起来了?令我害怕的是,我想这么做的欲望太强烈了。 “瞧” 在夜色里,叶子显得模糊不清,小朵的花儿更醒目了,显得苍白、可怖。我伸出手,用手指碰触一片花瓣。从侧面望去,迈克西姆的脸也是苍白的。 “是的,”他说,“很美。在地中海国家可以常常看到它们——是冬季来临前开得最迟的花。” 他伸手折下一根嫩技,递给我。 “它叫黍稷。”他边说边等我去接。于是,我最后不得不接过花朵,带着它们回到了房里。 那天日落以后,我们乘船穿过环礁湖的开阔水域,驶向那座神奇的城市。等我们到达那儿时,夏天和秋天已经不留痕迹地消失了,冬天取而代之。 湖面上的风很冷,使劲地刮在我们脸上,吹动着海水。于是我们只好退缩在船舱里。我们在圣马科港下了船。被雨淋过的街道和广场上的石子泛着粼粼的光。城市很宁静,只有几个威尼斯人和我们一起下了船。男人们拎着皮包,大衣的领子竖起着,大步地朝家走去。几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身着黑色的衣服,提着酒椰纤维制成的购物袋,低着头匆匆走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