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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温特夫人(第八章)(3)



    我躺了下来,觉得房间在我的床了晃动,四面墙壁和天花板在交错浮动,互相重叠,可我知道自己并没生病,只是疲劳所致——疲劳,然后是一种深深的彻底的放松。

    我睡着了,因为我有一个星期没有安眠过,我睡得那么沉,一个梦也没做,等我醒来,只见是北方的一个早晨,天气冷峭,天空碧蓝如洗,稍稍有一点霜冻。

    我正需要这样的睡眠,我肯定迈克西姆睡了一觉对他也大有好处,他显然轻松多了,眼眶和嘴巴四周绷紧的皱纹松弛了,从表面看,前一天旅途的劳顿给我带来的不振一扫而光,疲乏随着雨云的消散而消失了。

    快到十点时,弗兰克来了,他开着一辆样式古老的兰多佛①,散热器格栅后都是犭黄和钓具,他准备开车带我们到他的在因弗拉洛克的庄园和家里去——

    ①兰多佛,英国制造的一种类似吉普车的多用越野汽车牌名。

    “真对不起,”他打开车门说,“恐怕准备得很不周全——这儿没法把车装备得十分舒适。”

    我看见他不安地瞥了一眼迈克西姆,又看了一眼我的浅黄褐色裙子,他的举止依然是那样温雅得体;不过,一眼便可看出这辆越野车的后座清洗过了,座位也铺上了小块毯子。

    “每天总要在崎岖的乡里驱车赶来赶去,当然,冬天这路就更难开了——圣诞节前后总要有几周是给大雪困住的。”

    他语气手和地说起这一切,显得兴致勃勃,看着他轻松随意地坐在吉普车的方向盘后面,我就知道他已经在生活中找到了自己合适的位置,过得非常幸福,过去的种种紧张压力不见了,全然给遗忘了,旧日同曼陀丽的种种联系荡然无存。

    这一路开去超过四十英里,除了式样古怪、茕茕孑立的看守人茅屋或是狩猎小屋外,几乎看不到一幢房子。我们翻过一道又一道宽阔的山脊,太阳升起时,我们行进在一条有两道深车辙的窄路上,四周是更多的山丘一座接一座绵延而去,一直延伸到远处的一道山脉。土地和树木的颜色混和交融在一起,这种情景我过去在书本上读到过却从来没亲眼见到,既有粗花呢、石南、泥炭等深浅不同的褐色,也有深紫色,而遥远那一排山巅则是银白色的。有一两回,我瞥了迈克西姆一眼,看见他正兴致勃勃地看着前方和四周的一切,那种眼神在我们回国后出现过一次,但现在这眼神流露出更大的兴致,显得更为热切。这一切对他也显得如此新奇,这是又一个世界,这儿不存在回忆,因此他能向它敞开整个心扉。

    我想,或许他会想要住下来,那样的话或许我们就能待在这儿,不必再回去了,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打量起四周来,想看看这个苏格兰的北国之地能否成为我们的家。

    我想,当时我一下就肯定了,我们不可能在此地安家,我们只是来此度假,反正只是暂时寻觅个地方来休息调养恢复精神的,不可能永远住下去,我们没法这么做。

    可话说回来,今天真是个无可挑剔的日子,我们实在是心满意足,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苏格兰的秋天一片金黄蔚蓝,阳光已是强弩之末,为时不多,时近冬日了。

    我根本没想到能重新得到如此的欢乐。迈克西姆又变成了一个年轻人,他几乎整天在外,直到天黑才回来,他跟弗兰克一起钓鱼,一起在这片子里荒野上的沼地、石南山丘、森林、湖滨中漫游、骑马、射猎,愉快的心境和室外的空气使他容光焕发,他又成了昔日那个兴高采烈的迈克西姆,甚至比我那时见到的他更为无忧无虑。

    他们家的房子刷得雪白,有四个院子,位于大湖对面的一个斜坡上,从楼上的窗子里望出去,可以看见几英里开外的湖水,一天里湖水的颜色要变幻十几次,从银白色到铁青色到混乱不堪的雷雨天的灰已而在湖心则是黑沉沉的。前方,两座山间豁然一个开口,天空明亮,开口附近有一个小岛,就像卵石湖滨伸出的一条银色的舌头,有一个码头,泊着两条划船;屋后,长满石南的斜坡一直攀延到空旷的山丘。村子离此地八英里,附近也没一家邻居。这片领地的主人大部分时间呆在国外,他很乐意让弗兰克为他照看这地方,并负责安排零落散布在各处的佃户。他们过着一种亲密、俭朴的家庭生活,几个小男孩都生气勃勃,瘦小结实,一开始对我们还有所保留,但随后就显得非常友好了,珍妮特·克劳利,一个年轻得令人惊奇的妇女,反应敏捷,机敏聪慧,同样也显得异常自然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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