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温特夫人(第八章)(2)
时间:2023-01-16 作者:苏珊·希尔 点击:次
我将手放在迈克西姆的手上,很快地跟他讲了几句车窗外的风景如何如何的话,我记得,是一些没什么意义的泛泛之谈,说那儿有许多丰。我竭尽全力不让他注意到那个情景,他最担心的一件事就是被人认出来,遭人指指点点。此外,我碰碰他,稍稍做出一些手势,让他把注意力转到我这边来。 他淡然一笑。 他说,“这鱼太让人倒胃口了,干巴巴的。” “随它去,”我说,“别管它。” “行啊,就让我们瞧瞧这群羊吧。” 这话让我格格一笑,他扬起一道眉毛,由于说了句自我解嘲的话,他的脸色松缓下来,我透了口气,喝了一大口葡萄酒,突然感到一阵高兴,又向车窗外望去,天色一点点在暗下来。 “我们到苏格兰了,”迈克西姆说道,他声音响亮,听得出很轻松。 苏格兰便是另一片乡土了。 我们在离弗兰克·克劳利经营的庄园最近的小镇邓艾格的一家小旅馆过了一夜。这是他的安排,他觉得等我们赶到苏格兰,天色已太晚,我们不会再想继续赶路的。旅馆里有一张便笺,说他在早饭后很快会前来接我们。 在我们向北行进的最后几里路途中,雨停了,起了一阵劲风,我们很高兴来到此地,受到旅店女主人矜持而友好的欢迎。除了我们,只有一对年纪比我们大的夫妇待在这儿,现在我们可以好好放松一番。置身这些天花板很高、式样古老的房间中,我们根本不必担心会有人认识我们。 这儿有点像我们在国外住的某个旅馆,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不过我毕竟对此已习以为常,习惯于将我的衣物放置进又一只空空的大壁橱里,挂在别人用过的衣架上,习惯于小心地坐在一张陌生的床边缘。试试这张床是硬还是软,习惯于干篇一律的浴室和放水时声音很响的水管系统,窗帘不是太薄就是太厚,抽屉开启也不得畅。反正只呆一晚,然后我们就会又住进一幢宅邸里了。 不过,我一边将拖鞋放在我并不想要的床头小几旁,一边寻思道,尽管跟弗兰克和他一家人度过一段时光将会十分美好,我可住够了旅馆和别人的家,我只想住在自己的家里。我再也不想像浮萍一样在外浪游漂泊,样样都是临时的,没法安定下来,我年纪太大了,不能再这样生活下去。我从没一个家,打从孩提时代就没有,那实在是件非同一般的事。一直住的就是旅馆,只有一段短暂时间,住过曼陀丽。 但是,曼陀丽并不属于我,我也只是那儿的一个过客,我要处处矫饰,在在忍受,我从不属于那儿。 我已经预计到那晚我不会入睡,我背上的阴影太多。我精神紧张心力交瘁,几乎不敢讲话,唯恐说漏什么惊动迈克西姆。那只白花圈始终盘桓在我心头,它就躺在那儿,一动不动,雪白美丽,这是一幅我没法把眼光移开的图画,等我把手伸进口袋,我大吃一惊,我摸到了那张卡片的硬边,害怕极了。我有多愚蠢,竟蠢得一直留着它,为什么我不把它塞进花匠精心堆起来的花中间,让它跟别的花一起烧掉呢? 那女人的脸也老是萦绕在我脑中。我又看见那种认出人来的惊喜眼神,脑袋前倾,激动地窃窃私语的样子。 迈克西姆倒一直很好。我们真不该回来。今后就永远会处在这种境地:时时如履薄冰,提心吊胆,唯恐会出什么事,唯恐会有人看见我们,认出我们,跟我们讲话,提出问题,就此打破我们的宁静。 可它已经给打破了,这种宁静其实是那么可怜,脆弱,透明得经不起磕碰,我们从来没有安全过。 我怀着绝望的心情,坐在暗洞洞的旅馆餐厅迈克西姆的对面,后来,又坐在楼上,心里就是这样的想法。风吹得窗子治格直响,吹在房子的边墙上发出凶猛的声响,有好多年没听到过刮这么猛的风。家,有声音这么在说,可家在哪儿?哪儿都不是家。 “可怜的宝贝,你太疲倦,脸色那么苍白———这一路实在让你太紧张了,我一点没照顾到你。我让你承担太多的东西。我实在自私极了。” 迈克西姆抱住我,那么爱怜、关切,那么温情,他的心境经常就是这样倏忽变化,那种让我感到疏远的暴躁情绪不见了,融化了。我意识到,正如他所说,我是精疲力竭了,我虚弱,困惑,头痛欲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