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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一百三十六·历代三(2)


  直卿问:“孔明出师每乏粮。古人做事,须有道理,须先立些根本。”曰:“孔明是杀贼,不得不急。如人有个大家,被贼来占了,赶出在外墻下住,杀之岂可缓?一才缓,人便一切都忘了。孔明亦自言一年死了几多人,不得不急为之意。司马懿甚畏孔明,便使得辛毗来遏令不出兵,其实是不敢出也。国家只管与讲和,聘使往来,贺正贺节,称叔称侄,只是见邻国,不知是雠了!”又问:“勾践谋吴二十年,又如何?”曰:“事体不同。诸侯各有国,未便伐吴,则越亦自在,如此谋乃是。”扬。</p>
  孔明出师表,文选与三国志所载,字多不同,互有得失。“五月渡泸”是说前事。如孟获之七纵七擒,正其时也。渡泸是先理会南方许多去处。若不先理会许多去处,到向北去,终是被他在后乘间作挠。既理会得了,非惟不被他来挠,又却得他兵众来使。贺孙。
  诵武侯之言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从周。</p>
  问武侯“宁静致远”之说。曰:“静,便养得根本深固,自可致远。”扬。</p>
  孔明治蜀,不曾立史官。陈寿险甚扬录作“检拾”。而为蜀志,故甚略。孔明极是子细者。亦恐是当时经理王业之急,有不暇及此。
  诸葛亮临阵对敌,意思安闲,如不欲战。而苻坚踊跃不寐而行师,此其败,不待至淝水而决矣。方。
  看史策,自有该载不尽处。如后人多说武侯不过子午谷路。往往那时节必有重兵守这处,不可过。今只见子午谷易过,而武侯自不过。史只载魏延之计,以为夏侯楙是曹操婿,怯而无谋,守长安,甚不足畏。这般所在,只是该载不尽。亮以为此危计,不如安从坦道。又扬声由斜谷,又使人据箕谷,此可见未易过。贺孙。
  先生说八阵图法。人杰因云:“寻常人说战阵事多用变诈,恐王者之师不如此。”曰:“王者势向大,自不须用变诈。譬如孟贲与童子相搏,自然胜他孟贲不得。且如诸葛武侯七纵七擒事,令孟获观其营垒,分明教你看见,只是不可犯。若用变诈,已是其力不敌,须假些意智胜之。又,今之战者,只靠前列,后面人更着力不得。前列胜则胜,前列败则败。如八阵之法,每军皆有用处。天冲、地轴、龙飞、虎翼、蛇、鸟、风、云之类,各为一阵。有专于战斗者,有专于冲突者,又有缠绕之者,然未知如何用之。”又问垓下之战。曰:“此却分晓。”又问:“淮阴多多益办,程子谓‘分数明’,如何?”曰:“此御众以寡之法。且如十万人分作十军,则每军有一万人,大将之所辖者,十将而已。一万又分为十军,一军分作十卒,则一将所管者,十卒而已。卒正自管二十五人,则所管者,三卒正耳。推而下之,两司马虽管二十五人,然所自将者五人,又管四伍长,伍长所管,四人而已。至于大将之权,专在旗鼓。大将把小旗,拨发官执大旗,三军视之以为进退。若李光弼旗麾至地,令诸军死生以之,是也。若八阵图,自古有之。周官所谓‘如战之陈’,盖是此法。握几文虽未必风后所作,然由来须远。武侯立石于江边,乃是水之回洑处,所以水不能漂荡。其择地之善、立基之坚如此,此其所以为善用兵也。”又问:“阴符经有‘绝利一源,用师十倍;三反昼夜,用师万倍’之说,如何?”曰:“绝利者,绝其二三;一源者,一其源本。三反昼夜者,更加详审,岂惟用兵?凡事莫不皆然。倍,如‘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之谓。上文言‘瞽者善听,聋者善视’,则其专一可知。注阴符者分为三章:上言神仙抱一之道,中言富国安民之法,下言强兵战胜之术。又有人每章作三事解释。后来一书吏窃而献之高宗。高宗大喜,赐号‘浑成’。其人后以强横害物,为知饶州汪某断配。”人杰。
  或问:“季通八阵图说,其间所着陈法是否?”曰:“皆是元来有底。但季通分开许多方圆陈法,不相混杂,稍好。”又问:“史记所书高祖垓下之战,季通以为正合八陈之法。”曰:“此亦后人好奇之论。大凡有兵须有陈,不成有许多兵马相战斗,只羇作一团,又只排作一行。必须左右前后,步伍行阵,各有条理,方得。今且以数人相扑言之,亦须摆布得所而后相角。今人但见史记所书甚详,汉书则略之,便以司马迁为晓兵法,班固为不晓,此皆好奇之论。不知班固以为行阵乃用兵之常,故略之,从省文尔。看古来许多陈法,遇征战亦未必用得。所以张巡用兵,未尝仿古兵法,不过使兵识将意,将识士情。盖未论临机应变,方略不同;只如地圆则须布圆阵,地方则须布方阵,亦岂容概论也?”又曰:“常见老将说,大要临阵,又在番休递上,分一军为数替,将战则食。第一替人既饱,遣之入阵,便食第二替人。觉第一替人力将困,即调发第二替人往代。第三替亦如之。只管如此更番,则士常饱健,而不至于困乏。乡来张柔直守南剑,战退范汝为,只用此法。方汝为之来寇也,柔直起乡兵与之战。令城中杀羊牛豕作肉串,仍作饭,分乡兵为数替,以入阵之先后更迭食之。士卒力皆有余,遂胜汝为。”又云:“刘信叔顺昌之胜,乡见张仲隆云,亲得之信叔,大概亦是如此。时极暑,探报人至云:‘虏骑至矣!’信叔令一卒擐甲,立之烈日中。少顷,问:‘甲热乎?’曰:‘热矣。’‘可着手乎?’则曰:‘热甚,不可着手矣。’时城中军亦不甚多。信叔尝有宿戒,遇战则分为数替。如是下令军中:‘可依此饮食,士卒更番而上。’又多合暑药,往者归者皆饮之,人情胥快,元城刘师闵向张魏公督军,暑药以姜□为之,与今冰壶散方大概相似。故能大败虏人。盖方我之甲士甲热不堪着手,则虏骑被甲来者其热可知,又未免有困馁之患。于此时而击之,是以胜也。”或曰:“是战也,信叔戒甲士,人带一竹筒,其中实以煮豆。入阵,则割弃竹筒,狼籍其豆于下。虏马饥,闻豆香,低头食之,又多为竹筒所滚,脚下不得地,以故士马俱毙。”曰:“此则不得而知。但闻多遣轻锐之卒,以大刀斫马足,每折马一足,则和人皆仆,又有相蹂践者。大率一马仆,则从旁而毙不下十数人。”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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