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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鞋权贵(第09章)(8)



  马上找电话打到程家院,一个小保姆告诉霜降:军营里有人传,程淮海这回十有八九要回老家喽。

  当晚霜降没课,来到程家。几个小保姆兴奋而恐惧地对她七嘴八舌:淮海恶有恶报,有一百多女人写了检举信。

  霜降问:一百多女人都是被****的?

  现在不管,谁让他赶到风头上啦?回回都要有重罚示众的,谁撞上谁倒媚。他以为上次误会抓他真是误会,放他出来人家不过想补足证据。他在家老实不多久,又出去丧德了。几天前,他开车见马路边有俩女孩,都长得不错,十八九岁的样子。他停下车,向她们出示自己的工作证,说正为某电视剧选女演员,问二位姑娘肯不肯参选。

  俩女孩当时就上了他的车,大惊小怪地嚷,说她们头次见这样阔气的轿车。淮海最巴不得别人赞叹他的车,他会马上轻描淡写地告诉你:我爸的。那天他正好去参加一个舞会,叫:“瞎子摸鱼”,黑灯瞎火,一窝男女乱摸。跳到半夜一点,冲进来一帮警察,叫着要查抄淫乱据点。一窝男女马上被分于,女归女,男归男、所有男的都咬定这是普通的熟人聚会,正常的家庭舞会:

  一个警察叫出那两个女孩,问她们与谁熟,俩人哭哭啼啼说是被拐带到这里的。人地两生,想逃都没法逃。

  淮海立刻喊冤:“怎么啦?咱们不是朋友嘛?你俩很高兴受邀请的?!……”

  警察问她俩,这人叫啥名儿?

  她俩说压根儿不知道。

  警察又问淮海:她们不知你名字,既然你和她们熟,该知道她们的名字吧?

  淮海记得她们告诉过他名字、学校之类的事。把握不足地,他陈述了她们的简历。她俩说他没说对一个字。

  警察说他们以诱拐诱奸少女罪名,拘捕程淮海。

  淮海还不服,喊?她俩心甘情愿到这儿来的呀!她俩没说一个“不”字啊!

  警察告诉他:若她们说过“不”字,他的罪名就该是“拐带****”了。

  淮海是那帮人里惟一被捕的,那帮人事后悟出俩女孩很可能是警察放出的诱饵。也可能不是,是程淮海上次被释放就落入了监控网,是放长线钓大鱼的套路。不是那么容易让程老将军服贴、不闹风波的,必须把握最有说服力的证据,才降得住老将军。

  老将军一旦在确凿证据面前服贴,他会公开表明自己的立场,正如他在电视上露面,表示他固有的耿直和不拘私情。这次与四星那回不同的是,老将军没有掩饰自己内心的痛苦;他在电视来访的最后几秒种突然情绪失禁,泣不成声地说:“我没想到在这个岁数上又失去一个儿子;万万没想到,我和我的儿子是这样永别的,他不会来送我终了,他说不定会走在我前头……”电视在此处掐断,老将军如此悲伤,说这番话,令所有人意外,也超出了节目主持人的计划。

  小保姆们说,自从淮海第二次被捕,程司令书房的灯通宵亮着,那是他在亲笔写信给军委主席或在要职的朋友们,要他们救救他的儿子。白天他乘了轿车出去,到职位高于他或低于他的实权派的住处或办公室,等候他们的会见。但最终他的奔走和求助都被谢绝或敷衍了。在接受电视采访的前一天晚上,他回到家,脸色是灰的,从院门到他书房,他坐下来歇了三次、当天晚上,人们没见他到饭厅吃饭,卧室的灯早早熄了。

  电视采访当天,川南和东旗给淮海送衣物和用品。

  回院子川南就大哭:淮海给打得不成样子啊!打得咳血丝啊!眼睛肿成缝啊!

  孩儿妈问东旗这话真不真?

  东旗流着泪点头。

  川南哭得更收拾不住:淮海人没什么坏心眼啊!他人软弱啊,一打什么都招啊!他们是把他往死里打呀!就像跟咱家有几辈子冤仇一样啊!对咱家所有人的气都往淮海一个人头上撒呀!淮海不行啦,不等到判刑,就被他们打死啦!

  东旗制止她,说父亲身体不好,这样哭会刺激他。

  川南立刻被提醒似的喊:爸爸!你快救救你儿子呀!

  叫他们别那么狠心打他呀!

  只听程司令书房“砰”一声。人们听出他那个大青花瓶被砸碎了。

  两个小保姆说,她们已提出辞职,尽快离开这院子。

  这哪还是什么将军院?纯粹是疯人院。她们对霜降说:你走对了,程家眼看没戏了,连修了一大半的游泳池也停工了。有个作家写了篇文章,把将军所有功迹罪迹都写进去,最后写到这个游泳池。作家在文章中对将军呼喊:离您游泳池仅两百公里,就是干涸的田野、村庄和人。那里的井边日夜有不见首尾的队伍;队伍里不时发生争水的格斗甚至仇杀。越来越多的枯井在向北京向您逼近;北京的水位已下降到多少,将军您知道吗?您为此忧虑过吗?您忍心在人们省下的一杯一碗饮水中浴洗畅游吗?在逐渐沙漠化的华北,在逐渐干涸的白洋淀和无定河之间,您心安理得去拥有那一池清水吧!但愿人们一口一口省出的水能漂去封住你心灵的积尘,使您早已沉底的良知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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