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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想一位大学校长

  180年前的1825年3月7日,美国弗吉尼亚大学正式开张。那时那是一所多么可怜巴巴的大学:只有30名左右学生。现在我们的大学动辄有学生3万,我女儿读小学的“小班”,也差不多这个人数,她知道了一定乐得露出她的两颗小虎牙。弗吉尼亚大学的第一任校长,嘿嘿,是个退休老头儿,他当然也可以说还有“比我老的老头”。他叫托马斯·杰斐逊。

  从1816年起,年届七旬的退休老头杰斐逊就致力于建校,他一面与反对派进行斗争,一面在州议会争取支持。第一个委员会以最微弱的多数通过了他的提案,最后州众议院好歹同意建校。然而,州议会每年只拨给学院1.5万块钱作为办学费,让你明白什么叫入不敷出。

  对刚创建的学校,杰斐逊更是事无巨细、每事必问,甚至终日忙于起草课程表、学生行为准则、教职员工作细则、考试要求和学位的授予以及各种其他细节,然后将所有这些都送交监察员委员会批准。

  1825年弗吉尼亚大学开学数星期后,老头校长杰斐逊写道:“我以创办和扶植一所教育我们的后来人的学校作为结束生命的最后一幕。我希望学校对他们的品德、自由、名声和幸福都起到有益而永久的影响。”是的,办一所大学,是成了杰斐逊“结束生命的最后一幕”,那么绚烂。他办大学是为了有益而永久地影响后来人的品德、自由、名声和幸福,不像我们现今某些办私立学校的人出发点往往是为了挣钱,也不像我们现今某些办公立学校的人不免是为了赢取软政绩———请原谅我的片面的诛心之论。

  1826年的7月4日,也就是1825年弗吉尼亚大学开张一年多一点时间,老头儿杰斐逊告别人世,溘然长逝了。他被安葬在蒙蒂塞洛山坡的墓地里。他从此长守在妻子身旁。他自己设计墓碑。他留下了“不得增添一字”的墓志铭:

  托马斯·杰斐逊

  美国《独立宣言》和

  弗吉尼亚宗教自由法的执笔人

  弗吉尼亚大学之父

  安葬于此

  墓碑上的墓志铭,是人死后的名片,他竟然这样给自己印“名片”。他解释说:“因为,作为我活着的纪念,我最希望人们记得的就是这些。”这个奇怪的老头校长,我看大抵就像个执拗的顽童,竟然不希望人们记得他的真正履历,比如做过弗吉尼亚州州长,且做了两任(尽管按照州宪法的规定,一个人可以接连担任三任州长,他还是不干了);比如他干过华盛顿政府的国务卿,后来在亚当斯当选为总统的时候,他则被选为副总统;再比如,被选为总统,做了一届,弄得美国国泰民安,再次总统选举来临时,又被选上继续做了一届。当时美国总统没有规定只能干两届,但他还是不愿连任下去做第三届总统了,尽管已再次被提名为总统候选人,可他坚决卸任退隐,这么傻的老头,.

  这里面的文化密码是什么?或许,在他起草的那个思想卓越精神挺拔文采斐然的《独立宣言》里,我们可以找到起码的解释:“我们认为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他们从他们的‘造物主’那里被赋予了某种不可转让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为了保障这些权利,所以才在人们中间成立政府,而政府的正当权利,则得自被统治者的同意。如果任何一种形式的政府变成了损害这些目的的政府,人民有权利来改变它或废除它;而成立新的政府,要奠基于这样的原则上,以这样的形式组成它的权力,以期它能保障人民的安全和幸福……”你瞧,他把“政府”看成是保障人的种种权利的东东。

  “如果人类的生活像我们所希望和相信的那样应该一步一步地改善的话,教育应该是达到这个目的的主要手段。”这是杰弗逊在他的教育著作中说过的话。如果说美国经济社会之发达,是源于华盛顿、杰弗逊这些开国元勋们在当初弄了人类社会迄今为止最为杰出的制度设计和制度安排的话,那么,同样可以说,美国公共教育之发达,也源于华盛顿、杰弗逊他们在美国独立之初倡导公共教育的发展。

  弗吉尼亚大学现在是美国排名第二的公立大学。它的“软件”设施是很有意思的,比如他们的“荣誉体系”系列制度;更好玩的是,这些制度的主体执行者是全体学生———每个学院都会定期选出两名学生作为“学生法官”,一旦发现同学中有违反荣誉体系的行为,即由“学生法官”作出“法律制裁”。这大约可以说成是“以人为本”,或“以生为本”吧;学校的图书馆就设有13个,总藏书逾400万本,馆藏图书该是“硬件”中的“软件”。我们现今的一些大学,“软”的比不过人家,就让“硬”的硬过人家。最近有消息说,上海师范大学,一座完全按照五星级酒店标准建造的教学楼将开建,这“也是全国首座”;而复旦大学管理学院新建的MBA教学大楼已正式落成,也非常现代豪华,地下还有“可停放70多辆车的车库”。很会折腾大楼的咱们的大师们,一定会将杰斐逊领衔创立的那所弗吉尼亚大学折腾什么“学生法官”看成是小儿科的。我在想,如果杰斐逊现在来咱们国度的大学走走看看,他会是怎样的嫣然一笑呢。

  本文摘自《读者》2005年第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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