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卷一百二十四·陆氏(7)
时间:2023-01-05 作者:黎靖德 点击:次
先生问:“曾见陆子静否?”可学对以向在临安欲往见。或云:“吾友方学,不可见,见归必学参禅。”先生曰:“此人言极有理。吾友不去见,亦是。然更有一说:须修身立命,自有道理,则自不走往他。若自家无所守,安知一旦立脚得牢!正如人有屋可居,见他人有屋宇,必不起健羡。若是自家自无住处,忽见人有屋欲借自家,自家虽欲不入,安得不入?切宜自作工夫!”可学。 守约问:“吾徒有往从陆子静者,多是举得这下些小细碎文义,致得子静谓先生教人只是章句之学,都无个脱洒道理。其实先生教人,岂曾如此?又有行不掩其言者,愈招他言语。”先生曰:“不消得如此说。是他行不掩言,自家又柰何得他?只是自点检教行掩其言,便得。看自家平日是合当恁地,不当恁地。不是因他说自家行不掩言,方始去行掩其言。而今不欲穷理则已,若欲穷理,如何不在读书讲论?今学者有几个理会得章句?也只是浑沦吞枣,终不成又学他,于章句外别撰一个物事,与他斗。”又曰:“某也难说他,有多多少少,某都不敢说他。只是因诸公问,不得不说。他是向一边去拗不转了,又不信人言语,又怎柰何他?自家只是理会自家是合当做。圣人说‘言忠信,行笃敬’,‘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等语,都是实说铁定是恁地,无一句虚说。只是教人就这上做工夫,做得到,便是道理。”贺孙。 学者须是培养。今不做培养工夫,如何穷得理?程子言:“动容貌,整思虑,则自生敬。敬只是主一也。存此,则自然天理明。”又曰:“整齐严肃,则心便一;一,则自是无非僻之干。此意但涵养久之,则天理自然明。”今不曾做得此工夫,胸中胶扰驳杂,如何穷得理?如它人不读书,是不肯去穷理。今要穷理,又无持敬工夫。从陆子静学,如杨敬仲辈,持守得亦好,若肯去穷理,须穷得分明。然它不肯读书,只任一己私见,有似个稊稗。今若不做培养工夫,便是五谷不熟,又不如稊稗也。次日又言:“陆子静杨敬仲有为己工夫,若肯穷理,当甚有可观,惜其不改也!”德明。 论子由古史言,帝王以无为宗。因言:“佛氏学,只是恁它意所为,于事无有是处。”德明云:“杨敬仲之学是如此。”先生曰:“佛者言:‘但愿空诸所有,谨勿实诸所无。’事必欲忘却,故曰‘但愿空诸所有’;心必欲其空,故曰‘谨勿实诸所无’。杨敬仲学于陆氏,更不读书,是要不‘实诸所无’;已读之书,皆欲忘却,是要‘空诸所有’。”德明。 至之举似杨敬仲诗云:“‘有时父召急趋前,不觉不知造渊奥。’此意如何”?曰:“如此却二了:有个父召急趋底心,又有个造渊奥底心。才二,便生出无限病痛。盖这个物事,知得是恁地便行将去,岂可更帖着一个意思在那上!某旧见张子韶有个文字论仁义之实云:‘当其事亲之时,有以见其温然如春之意,便是仁;当其从兄之际,有以见其肃然如秋之意,便是义。’某尝对其说,古人固有习而不察,如今却是略略地习,却加意去察;古人固有由之而不知,如今却是略略地由,却加意去知。”因笑云:“李先生见某说,忽然曰:‘公适间说得好,可更说一遍看。’”道夫。 杨敬仲己易说雷霆事,身上又安得有!且要着实。可学。 “杨敬仲说,杨爻一画者在己;阴爻一画者应物底是。”先生云:“正是倒说了!应物者却是阳。”泳。 “杨敬仲言,天下无掣肘底事。沈叔晦言,天下无不可教底人。”先生云:“此皆好立偏论者。”振。 杨敬仲有易论。林黄中有易解,春秋解专主左氏。或曰:“林黄中文字可毁。”先生曰:“却是杨敬仲文字可毁。”泳。 抚学有首无尾,婺学有尾无首。禅学首尾皆无,只是与人说。泳。 有说悟者,有说端倪者。若说可欲是善,不可欲是恶,而必自寻一个道理以为善,根脚虚矣,非乡人皆可为尧舜之意。说悟者指金溪,说端倪者指湖南。人杰。 因论今之言学问者,人自为说,说出无限差异。胡文定曰首有一二句记不详。“诸子百家人肆其说,诳惑众生”者,是也。谢上蔡曰:“诸子百家,人人自生出一般见解,欺诳众生。”必大。 彭世昌守象山书院,盛言山上有田可耕,有圃可蔬,池塘碓硙,色色皆备。先生曰:“既是如此,下山来则甚?”世昌曰:“陆先生既有书院,却不曾藏得书,某此来为欲求书。”曰:“紧要书能消得几卷?某向来亦爱如此。后来思之,这般物事聚者必散,何必役于物?”世昌临别,赠之诗曰:“象山闻说是君开,云木参天爆响雷。好去山头且坚坐,等闲莫要下山来!”文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