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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一百二十·训门人八(4)


  “某平生不会懒,虽甚病,然亦一心欲向前做事,自是懒不得。今人所以懒,未必是真个怯弱,自是先有畏事之心。才见一事,便料其难而不为。缘先有个畏缩之心,所以习成怯弱而不能有所为也。”昌父云:“某平生自觉血气弱,日用工夫多只拣易底事做。或尚论人物,亦只取其与己力量相近者学之,自觉难处进步不得也。”曰:“便当这易处而益求其所谓难,因这近处而益求其所谓远,不可只守这个而不求进步。纵自家力量到那难处不得,然不可不勉慕而求之。今人都是未到那做不得处,便先自懒怯了。虽是怯弱,然岂可不向前求其难者远者!但求之,无有不得。若真个着力求而不得,则无如之何也。”赵曰:“某幸闻诸老先生之绪言,粗知谨守,而不敢失坠尔。”曰:“固是好,但终非活法尔。”僩。
  昌父辞,请教。曰:“当从实处作工夫。”可学。
  饶干廷老问:“今之学者不是忘,便是助长。”曰:“这只是见理不明耳。理是自家固有底,从中而出,如何忘得?使他见之之明,如饥而必食,渴而必饮,则何忘之有?如食而至于饱则止,饮而至于满腹则止,又何助长之有?此皆是见理不明之病。”道夫。
  先生谓饶廷老曰:“观公近日都汨没了这个意思。虽县事丛冗,自应如此,更宜做工夫。”盖卿。
  二彭寻蠡。初见,问平居做甚工夫。曰:“为科举所累,自时文外不曾为学。”曰:“今之学者多如此。然既读圣人书,当反身而求可也。”二公颇自言其居家实践等事。曰:“躬行固好,亦须讲学。不讲学,遇事便有嵲屼不自安处。讲学明,则坦坦地行将去。此道理无出圣人之言,但当熟读深思。且如人看生文字与熟文字,自是两般。既熟时,他人说底便是我底。读其他书,不如读论语最要,盖其中无所不有。若只躬行而不讲学,只是个鹘突底好人。”又曰:“论语只是个坯璞子,若子细理会,煞有商量处。”谟。
  语泉州赵公曰:“学固不在乎读书,然不读书,则义理无由明。要之,无事不要理会,无书不要读。若不读这一件书,便阙了这一件道理;不理会这一事,便阙这一事道理。要他底,须着些精彩方得,然泛泛做又不得。故程先生教人以敬为本,然后心定理明。孔子言‘出门如见大宾’云云,也是散说要人敬。但敬便是个关聚底道理,非专是闭目静坐,耳无闻,目无见,不接事物,然后为敬。整齐收敛,这身心不敢放纵,便是敬。尝谓‘敬’字似甚字?恰似个‘畏’字相似。”宇。
  萧兄问心不能自把捉。曰:“自是如此。盖心便能把捉自家,自家却如何把捉得他!唯有以义理涵养耳。”又问:“‘持其志’,如何却又要主张?”曰:“志是心之发,岂可听其自放而不持之?但不可硬守定耳。”盖卿。
  问曾光祖曰:“公读书,有甚大疑处?”曰:“觉见持敬不甚安。”曰:“初学如何便得安?除是孔子方始‘恭而安’。今人平日恁地放肆,身心一下自是不安。初要持敬。也须有些勉强。但须觉见有些子放去,便须收敛提掇起,教在这里,常常相接,久后自熟。”又曰:“虽然这个也恁地把捉不得,须是先理会得个道理。而今学问,便只要理会一个道理。‘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有一个物,便有一个道理。所以大学之道,教人去事物上逐一理会得个道理。若理会一件未得,直须反覆推究研穷,行也思量,坐也思量;早上思量不得,晚间又把出思量;晚间思量不得,明日又思量。如此,岂有不得底道理!若只略略地思量,思量不得便掉了,如此千年也理会不得,只管责道是自家鲁钝。某常谓,此道理无他,只是要熟。只是今日把来恁地看过,明日又把来恁地看过,看来看去,少间自然看得。或有看不得底,少间遇着别事没巴没鼻,也会自然触发,盖为天下只是一个道理。”贺孙。
  光祖说:“大学首尾该贯,此处必有脱字。初间看,便不得如此。要知道理只是这个道理,只缘失了多年,卒急要寻讨不见。待只管理会教熟,却便这个道理,初间略见得些少时也似。”曰:“生恁地,自无安顿去处。到后来理会熟了,便自合当如此。如一件器用掉在所在多年,卒乍要讨,讨不得。待寻来寻去,忽然讨见,即是元初的定底物事。”贺孙。
  光祖说:“治国、平天下,皆本于致知、格物,看来只是敬。”又举伊川说“内直则外无不方”。曰:“伊川亦只是大体如此说。看来世上自有一般人,不解恁地内直外便方正;只是了得自身己,遇事应物,都颠颠倒倒没理会。大学须是要人穷理。今来一种学问,正坐此病。只说我自理会得了,其余事皆截断,不必理会,自会做得;更不解商量,更不解讲究,到做出都不合义理。所以圣人说‘敬以直内’,又说‘义以方外’,是见得世上有这般人。学者须是要穷理,不论小事大事,都识得通透。直得自本至末,自顶至踵,并无些子夹杂处。若说自家资质恁地好,只消恁地做去,更不解理会其他道理,也不消问别人,这倒是夹杂,倒是私意。”贺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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