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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行(3)


    “呸,女人,呸!”那老太婆向海丝特摇着一个指头喊道。“你以为我到过那树林里那么多次,居然还没本领判断还有谁去过那儿吗?我当然有;虽说他们在跳舞时戴的野花环没有在他们的头发上留下叶子!我可认识你,海丝特,因为我看见了那个标记。我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全都可以看见它,而在黑暗中,它象红色火焰一样闪光。你是公开戴着它的,因此绝不会弄错。可是这位牧师!听我在你耳根上告诉你吧!当那个黑男人看见一个他的签过名、盖了章的仆人,象丁梅斯代尔先生那样羞怯地不敢承认有这么个盟约时,他便有一套办法,把那标记在大庭广众之中暴露在世人面前。牧师总用手捂着心口,他想掩藏什么呢?哈,海丝特-白兰!”

    “到底是什么啊,好西宾斯太太?”小珠儿急切地问着。“你见过吗?”

    “别去管这个吧,乖孩子!”西宾斯太太对珠儿毕恭毕敬地说。“总有一天,你自己会看到的。孩子,他们都说你是‘空中王子’的后代呢!你愿意在一个晚上和我一起驾云上天去看你父亲吗?到那时你就会明白,牧师总把手指在心口上的原因了!”那怪模怪样的老夫人尖声大笑着走开了,惹得全市场的人都听到了。

    此时,议事厅中已经作完场前祈祷,可以听到了梅斯代尔牧师先生开始布道的声音了。一种不可抑制的情感促使海丝特向近处靠去。由于神圣的大厦中挤得人山人海,再也无法容纳新的听讲人,她只好在紧靠刑台的地方占了个位置。这地方足以听到全部说教.虽说不很响亮,但牧师那富有特色的声音象是流水的低吟,缓缓送入她的耳鼓。

    那发育器官本身就是一种圆润的天赋;对一个听讲人来说,哪怕全然不懂牧师布道的语言,仍然可以随着那声腔的抑扬顿挫而心往神驰。那声音如同一切音乐一般,传达着热情与悲抢,传达着高昂或温柔的激动,不管你在何地受的教育,听起来内心都会感到亲切熟悉。那声音虽因穿过教堂的重重墙壁而显得低沉,但海丝特-白兰听得十分专注,产生了息息相通的共鸣,那布道对她有着一种与其难以分辨的词句全然无关的完整的含义。这些话如果所得分明些,或许只是一种粗俗的媒介,反倒影响了其精神意义。如今她聆听着那低低的音调,犹如大风缓吹,逐渐平患一般;然后,她又随着那步步上升的甜美和力量飞腾,直到那音量似乎用敬畏和庄严的宏体氛围将她包裹起来。然而,尽管那声音有时变得很威严,但其中始终有一种娓娓动听的本色。那听起来时而如低语,时面如高叫的忽低忽高地表达出来的极度痛苦和受难的人生,触动着每个人心扉的感受!那低沉而悲怆的旋律时时成为你所能听到的全部声音,隐约地在凄凉的沉默之中哀叹。但是甚至当牧师的声音变得高亢而威严,当他的声音不可遏止地直冲云霄,当他的声音达到了最为宽厚有力的音量,以致要充斥整个教堂,甚至要破壁而出,弥漫到户外的空气之中的时候,如果一个听讲人洗耳恭听,他仍然会由此而得以清晰地分辨出同样的痛苦的呼号。那是什么呢?那是一颗人心的哀怨,悲痛地或许是负疚地向人类的伟大胸怀诉说着深藏的秘密,不管是罪孽还是悲伤;它无时无刻不在通过每一个音素祈求着同情或谅解,而且从来都不是徒劳无益的!牧师正是靠了这种深邃而持续的低沉语调而获得了恰到好处的力量。在整个这段时间,海丝特都如泥塑木雕般地僵立在刑台脚下。如果不是牧师的声音把她吸引在那里的话,就必然还有一个不可或缺的磁力让她离不开这块她经受了耻辱生活第一个小时的地方。她内心有一种感觉,虽说难于明晰地表现为一种思想,但却沉重地区在她心头,那就是,她的全部生活轨道,无论过去还是未来,都和这地方密不可分,似乎是由这一点才把她的生活连成一体。

    与此同时,小珠儿早已离开了她母亲的身边,随心所欲地在市场里到处玩耍。她以自己的闪烁不定的光辉,使忧郁的人群欢快起来,就象是一只长着光彩夺目的羽毛的鸟儿跳来跳去,在幽暗的时簇中时隐时现,把一棵树的枝枝叶叶全都照亮了。她行踪飘忽,时常会作出突然而意外的动作。这表明了她那永不止歇的精神活力,而今天,由于受到她母亲不平静的心情的拨弄和挑动,她那足尖舞跳得益发不知疲倦。珠儿只要看到有什么激励她的永远活跃的好奇心,就会飞到那儿,只要她愿意,我们可以说,她会把那个人或物当作自己的财产一般抓到手里;而绝不因此而稍稍控制一下自己的行动。那些看着她的清教徒们,只见到那小小的躯体发射着难以言状的美丽和古怪的魅力,并且随着她的动作而闪着光芒,他们即使笑容满面,依然不得不把这孩子说成是妖魔的后裔。她跑去紧盯着野蛮的印第安人的面孔;那人便意识到一种比他自己还要狂野的天性。然后,她出于天生的放肆,但仍然带着特有的冷漠,又飞进了那伙水手中间,这些黑脸膛的汉子犹如陆地上的印第安人一样,是海上的野蛮人,他们惊羡地瞅着殊儿,似乎她是变成小姑娘模样的海水的泡沫,被赋予了海中发光生物的灵魂,于夜晚在船下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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