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枫轩 > 雨枫书屋 > 经典名著 >

朱子语类·卷一百一十七·训门人五(4)


  淳冬至以书及自警诗为贽见。翌日入郡斋,问功夫大要。曰:“学固在乎读书,而亦不专在乎读书。公诗甚好,可见亦曾用工夫。然以何为要?有要则三十五章可以一贯。若皆以为要,又成许多头绪,便如东西南北御寇一般。”曰:“晚生妄意未知折衷,惟先生教之。”先生问:“平日如何用工夫?”曰:“只就己上用工夫。”“己上如何用工夫?”曰:“只日用间察其天理、人欲之辨。”“如何察之?”曰:“只就秉彝良心处察之。”曰:“心岂直是发?莫非心也。今这里说话也是心,对坐也是心,动作也是心。何者不是心?然则紧要着力在何处?”扣之再三,淳思未答。先生缕缕言曰:“凡看道理,须要穷个根源来处。如为人父,如何便止于慈?为人子,如何便止于孝?为人君,为人臣,如何便止于仁,止于敬?如论孝,须穷个孝根原来处;论慈,须穷个慈根原来处。仁敬亦然。凡道理皆从根原处来穷究,方见得确定,不可只道我操修践履便了。多见士人有谨守资质好者,此固是好。及到讲论义理,便偏执己见,自立一般门户,移转不得,又大可虑。道理要见得真,须是表里首末,极其透彻,无有不尽;真见得是如此,决然不可移易,始得。不可只窥见一班半点,便以为是。如为人父,须真知是决然止于慈而不可易;为人子,须真知是决然止于孝而不可易。善,须真见得是善,方始决然必做;恶,须真见得是恶,方始决然必不做。如看不好底文字,固是不好,须自家真见得是不好;好底文字固是好,须自家真见得是好。圣贤言语,须是真看得十分透彻,如从他肚里穿过,一字或轻或重移易不得,始是。看理彻,则我与理一。然一下未能彻,须是浃洽始得。这道理甚活,其体浑然,而其中粲然。上下数千年,真是昭昭在天地间,前圣后圣相传,所以断然而不疑。夫子之所教者,教乎此也;颜子之所乐者,乐乎此也。圆转处尽圆转,直截处尽直截。先知所以觉后知,先觉所以觉后觉。”问:“颜子之乐,只是天地间至富至贵底道理乐去。乐可求之否?”曰:“非也。此一下未可便知,须是穷究万理,要令极彻。”已而曰:“程子谓:‘将这身来放在万物中一例看,大小大快活!’又谓:‘人于天地间并无窒碍处,大小大快活!’此便是颜子乐处。这道理在天地间,须是真穷到底,至纤至悉,十分透彻,无有不尽;则与万物为一,无所窒碍,胸中泰然,岂有不乐!”以下训淳。饶录作五段。
  问:“日用间今且如何用工夫?”曰:“大纲只是恁地。穷究根原来处,直要透彻。又且须‘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此二句为要。”
  “‘择善而固执之’,如致知、格物,便是择善;诚意、正心、修身,便是固执;只此二事而已。”淳举南轩谓:“知与行互相发。”曰:“知与行须是齐头做,方能互相发。程子曰‘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下‘须’字‘在’字,便是皆要齐头着力,不可道知得了方始行。有一般人尽聪明,知得而行不及,是资质弱;又有一般人尽行得而知不得。”因问:“淳资质懦弱,行意常缓于知,克己不严,进道不勇,不审何以能严能勇?”曰:“大纲亦只是适间所说。于那根原来处真能透彻,这个自都了。”
  问:“静坐观书,则义理浃洽;到干事后,看义理又生;如何?”曰:“只是未熟。”
  问:“看道理,须寻根原来处,只是就性上看否?”曰:“如何?”曰:“天命之性,万理完具;总其大目,则仁义礼智,其中遂分别成许多万善。大纲只如此,然就其中须件件要彻。”曰:“固是如此,又须看性所因是如何?”曰:“当初天地间元有这个浑然道理,人生禀得便是性。”曰:“性只是理,万理之总名。此理亦只是天地间公共之理,禀得来便为我所有。天之所命,如朝廷指挥差除人去做官;性如官职,官便有职事。”
  天下万事都是合做底,而今也不能杀定合做甚底事。圣贤教人,也不曾杀定教人如何做。只自家日用间,看甚事来便做工夫。今日一样事来,明日又一样事来,预定不得。若指定是事亲,而又有事长;指定是事长,而又有事君。只日用间看有甚事来,便做工夫。
  这道理不是如堆金积宝在这里,便把分付与人去,亦只是说一个路头,教人自去讨。讨得便是自底,讨不得也无奈何。须是自着力,着些精彩去做,容易不得。


作品集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