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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梦境(2)



    我连忙快步回去,招呼她说:“等等,请问这是赵权富家吧。”

    她回头,又一次很仔细地打量我,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让我把后面的话咔到了嗓子口说不出来。

    怎么是一副心虚的表情,还有些畏惧?

    “您,您是?”

    她用了“您”这个字,她肯定很少用这样正式的敬称,以至于听起来十分别扭,造作得很。

    不知道她为何这般情态,我把怀疑揣在心里,回答道:“我是上海《晨星报》的记者,我叫那多。”

    还没等我往下说,她就惊呼了一声:“啊,您,您是记者?”

    这时候老头听见动静,来开了门,见到我还在,把眼一瞪,似是要赶我。不想女人却堆起一脸的笑,把我往里面迎。

    “哎,您进来坐,进来坐。这真是,这真是,太对不起了。哎哟,您还是记者啊。这真是……”

    我心里越来越纳闷,至于这么手足无措吗,像是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似的。

    “您稍坐,我给您倒茶去。”

    老头子碰了碰女人,压低声音说:“他是记者啊。”

    “爸!”女人白了她爸一眼,老头还是没明白怎么回事,叹了口气,说那我去倒茶吧。

    女人走回来,却不坐下,站在我面前期期艾艾的,半天支唔出一句:“您没被烧着吧,看起来没事哦,那真是万幸啊,万幸。”

    我听了这话,又仔细瞧这女人的脸和身型,忽然醒起,先前在警局时,见过她一眼。但她那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脸看上去和现在有些不同。她就是那两个被铐走少年其中一个的母亲,好像那个高大些的孩子是她的儿子。怪不得见到我这么心虚呢,她是把我认出来了,以为我兴师问罪来了。

    一瞬间,我有些明白了事情的源头。这一家当年经历了精神病院的巨变,那几十宗无法解释的自杀案,很难不有些怪力乱神的想法,肯定视其为禁地,严禁自家儿子上那里去玩。但男孩子嘛,家长越是禁止,冒险的兴致就越是浓厚,反而往禁地跑得更起劲。最后出了这么档子事情,也与此不无关系吧。

    这些念头在我心里一转而过,表面上不露声色,说:“倒是没有什么严重的烧伤,但是差一点啊。一念之差,我要是从窗户跳下来逃跑,至少是个骨折,现在就是在医院里啦。哎哟,你们家这孩子,年纪这么小,怎么这心思……他这是要烧死我灭口啊。”

    老头端了茶杯正走过来,听见我这么说,手一抖杯子掉在地上砸得粉碎,滚水四溅。他这才明白,我这个记者,不是来采访他孙子纵火烧人的记者,而是被他孙子纵火烧人的记者,是苦主啊。

    老头儿三两步走到我面前,扑通就给我跪下了,老泪纵横。

    “咱娃儿对不起你啊,我给你跪下了,他年纪还小,你给他一条路吧,让他好好改造。”

    我连忙站起来,还没等我去扶他,旁边的孩子妈也跪下了。

    原本呢,我这个受害人的想法和要求,对他们家孙子受怎样程度的处理,是有挺大关系的。他们两个这通跪,一来是心里歉疚,二来也是希望能大事化小,我不要多作追究。

    他们是把我当成上门兴师问罪的了,可其实我是才知道,这么巧居然两件事碰上了。那两个小孩虽然心思歹毒,但毕竟年纪还小着,今后的路还长,压根就没想着要追究。在警局里我就对警方说了,我不恨这两个小孩子,所以该怎么处理依法办,包括赔偿什么的,我都没有要求。

    但现在这样,倒正好方便我问当年精神病院的事情。他们欠着我的,还能不问一句答一句?

    我把两个人扶起来,好声安慰,说自己并不是来要说法的,孩子小着呢,谁心里能不有点私心杂念啊。

    两个人心里稍定,老头把地上的碎杯子收拾了,急着去重新泡一杯茶。孩子妈屁股沾了一半椅子,小心翼翼地坐着,满口地颂我宽宏大量,大城市出来眼界宽,等确认了我来自上海之后,又说上海好,上海货好,上海人好。老天,我多少年在外面没听人夸过上海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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