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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一百四·朱子一(4)


  问择之云:“先生作延平行状,言‘默坐澄心,观四者未发已前气象’,此语如何?”曰:“先生亦自说有病。”后复以问。先生云:“学者不须如此。某少时未有知,亦曾学禅,只李先生极言其不是。后来考究,却是这边味长。才这边长得一寸,那边便缩了一寸,到今销铄无余矣。毕竟佛学无是处。”德明。
  某旧时亦要无所不学,禅、道、文章、楚辞、诗、兵法,事事要学,出入时无数文字,事事有两册。一日忽思之曰:“且慢,我只一个浑身,如何兼得许多!”自此逐时去了。大凡人知个用心处,自无缘及得外事。扬。
  某自十四五岁时,便觉得这物事是好底物事,心便爱了。某不敢自昧,实以铢累寸积而得之。方子。
  与范直阁说“忠恕”,是三十岁时书,大概也是。然说得不似,而今看得又较别。淳。
  三十年前长进,三十年后长进得不多。僩。
  某今且劝诸公屏去外务,趱工夫专一去看这道理。某年二十余已做这工夫,将谓下梢理会得多少道理。今忽然有许多年纪,不知老之至此,也只理会得这些子。岁月易得蹉跎,可畏如此!贺孙。
  因言读书用功之难:“诸公觉得大故浅近,不曾着心。某旧时用心甚苦。思量这道理,如过危木桥子,相去只在毫发之间,才失脚,便跌落下去!用心极苦。五十岁已后,觉得心力短,看见道理只争丝发之间,只是心力把不上。所以大学中庸语孟诸文字,皆是五十岁已前做了。五十已后,长进得甚不多。而今人看文字,全然心粗。未论说道理,只是前辈一样文士,亦是用几多工夫,方做得成,他工夫更多。若以他这心力移在道理上,那里得来!如韩文公答李翊一书,与老苏上欧阳公书,他直如此用工夫!未有苟然而成者。欧阳公则就作文上改换,只管揩磨,逐旋捱将去,久之,渐渐揩磨得光。老苏则直是心中都透熟了,方出之于书。看他们用工夫更难,可惜!若移之于此,大段可畏。看来前辈以至敏之才而做至钝底工夫,今人以至钝之才而欲为至敏底工夫,涉猎看过,所以不及古人也。故孔子曰:‘参也鲁。’须是如此做工夫始得。”僩。
  读书须是虚心,方得。他圣人说一字是一字,自家只平着心去秤停他,都不使得一毫杜撰,只顺他去。某向时也杜撰说得,终不济事。如今方见得分明,方见得圣人一言一字不吾欺。只今六十一岁,方理会得恁地。若或去年死,也则枉了。自今夏来,觉见得才是圣人说话,也不少一个字,也不多一个字,恰恰地好,都不用一些穿凿。庄子云:“吾与之虚而委蛇。”既虚了,又要随他曲折恁地去。今且与公说个样子,久之自见。今人大抵逼塞满胸,有许多伎俩,如何便得他虚?亦大是难。分明道“知至而后意诚”,盖知未至,虽见人说,终是信不过。今说格物,且只得一件两件格将去,及久多后,自然贯通信得。道夫。
  某觉得今年方无疑。伯羽。
  理会得时,今老而死矣,能受用得几年!然十数年前理会不得,死又却可惜!士毅。丙辰冬。
  先生多有不可为之叹。汉卿曰:“前年侍坐,闻先生云:‘天下无不可为之事,兵随将转,将逐符行。’今乃谓不可为。”曰:“便是这符不在自家手里。”或谓汉卿多禅语。贺孙因云:“前承汉卿教训,似主静坐澄清之语。汉卿云,味道煞笃实云云。”先生曰:“静坐自是好。近得子约书云:‘须是识得喜怒哀乐未发之本体。’此语尽好。”汉卿又问:“前年侍坐,所闻似与今别。前年云:‘近方看得这道理透。若以前死,却亦是枉死了!’今先生忽发叹,以为只如此不觉老了。还当以前是就道理说;今就勋业上说?”先生曰:“不如此。自是觉得无甚长进,于上面犹觉得隔一膜。”又云:“于上面但觉透得一半。”贺孙。
  某当初讲学,也岂意到这里?幸而天假之年,许多道理在这里,今年颇觉胜似去年,去年胜似前年。夔孙。
  某老矣,无气力得说。时先生病,当夜说话,气力比常时甚微。看也看不得了,行也行不尽了,说也说不办了。诸公勉之!僩。
  敬子举先生所谓“传命之脉”,及佛氏“传心”“传髓”之说。曰:“便是要自家意思与他为一。若心不在上面,书自是书,人自是人,如何看得出!孔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只十五岁时,便断断然以圣人为志矣。”二程自十五六时,便脱然欲学圣人。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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