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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九十·礼七(4)


  邓子礼问:“庙主自西而列,何所据?”曰:“此也不是古礼。如古时一代,只奉之于一庙。如后稷为始封之庙,文王自有文王之庙,武王自有武王之庙,不曾混杂共一庙。”贺孙。
  诸侯有四时之祫,毕竟是祭有不及处,方如此。如春秋“有事于太庙”。太庙,便是群祧之主皆在其中。义刚。
  或问:“‘远庙为祧’,如何?”曰:“天子七庙,如周文武之庙不祧。文为穆,则凡后之属乎穆者皆归于文之庙;武为昭,则凡后之属乎昭者皆归乎武之庙也。”时举。
  昭、穆,昭常为昭,穆常为穆。中间始祖,太庙门向南,两边分昭、穆。周家则自王季以上之主,皆祧于后稷始祖庙之夹室;自成王昭王以下则随昭、穆递迁于昭、穆之首庙,至首庙而止。如周,则文王为穆之首庙,武王为昭之首庙。凡新崩者祔庙,则看昭、穆。但昭则从昭,穆则从穆,不交互两边也。又云:“诸庙皆有夹室。”
  尧卿问“高为穆”之义。曰:“新死之主,新祔便在昭这一排。且如诸侯五庙,一是太祖,便居中,二昭二穆相对。今新死者祔,则高过穆这一排对空坐;祢在昭一排,亦对空坐。以某意推之,当是如此,但礼经难考。今若看得一两般书,犹自得;若看上三四般去,便无讨头处。如孟子当时,自无可寻处了。今看孟子考礼亦疏,理会古制亦不甚得。他只是大概说。且如说井田后,举诗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惟助为有公田,由此观之,虽周亦助也。’似这般证验,也不大故切。”安卿问:“孟子何故不甚与古合?”曰:“他只是据自家发放做,相那个时势做。”又问:“郑康成注王制,以为诸侯封国,与周礼小大不同,盖王制是说夏商以前之制。如何?”曰:“某便是不甚信此说,恐不解有此理。且如孟子说:‘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某自不敢十分信了。且如一家有五十亩田,忽然说我要添与你作七十亩,则要多少心力!盖人家各为定业,东阡西陌,已自定了。这五十亩中,有沟洫,有庐舍。而今忽然变更,又着分疆界,制沟洫,毁庐舍,东边住底移过西边,这里住底迁过那里,一家添得二十亩田,却劳动多少!”语至此,大声云:“恁地天下骚然不宁,把几多心力去做!据某看来,自古皆是百亩,不解得恁地。而今解时,只得就他下面说放那里。淳录云:“向解孟子,且随文如此解。”若理会着实行时,大不如此。”义刚问井田:“今使一家得百亩,而民生生无已,后来者当如何给之?”先生笑曰:“今且据见在人数给。如封建,夏商以前只是百里,到周方是诸公方五百里,诸侯方四百里,诸伯方三百里,诸子方二百里,诸男方百里。恁地却取四国地来,方添成一国。那四国又要恁地,却何处讨那地来!”安卿曰:“或言夏商只有三千里,周时乃是七千里。”曰:“便是乱说。且当时在在是国,自王畿至要荒,皆然。今若要封得较大似夏商时,便着每国皆添地,却于何处顿放?此须是武王有缩地脉法始得。恁地时,便煞改徙着。许多国元在这里底,今又着徙去那里,宗庙社稷皆着改易。如此,天下骚然。他人各有定分土地,便肯舍着从别处去讨?君举说封疆方五百里,只是周围五百里,径只百二十五里,四百里者径百里,三百里者径七十五里,一百里者只五十里。加此看时,尚似相合。若是诸男之地方百里时,以此法推之,则止二十五里。如此,却只是一个耆长。某便道他说只是谩人。他向来进此书,甚为得意。淳录云:“自奇其说与王制等合。”某尝作一篇文以辟之,逐项破其说。且当时说侯六伯七,淳录云:“本文:‘方千里之地,以封侯则六侯,以封伯则七伯,以封子则二十五子,以封男则百男,其地已有定数。’此说如何可通?”如此,则所封大国自少。若是只皆百里而止,便是一千里地,只将三十同来封了,那七十同却空放那里,却绵□数百里皆无国!”又问:“‘三分去一’之说如何?”曰:“便是不是。他们只是不晓事,解不行后,便胡说。且如川中有六七百里中置数州者,那里地平坦,寸寸是地。如这一路,某尝登云谷望之,密密皆山。其中间有些子罅隙中黄白底,方是田。恁地却如何去?淳录云:“盖百分之二,又如何三分去一!”注疏多是如此,有时到那解不行处,便说从别处去。”义刚问:“先生向时说齐鲁始封时皆七百里,然孟子却说只是百里。”曰:“便是不如此。今只据齐地是‘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无棣’;鲁地是跨许宋之境,是有五七百里阔;时势也是着恁地。且‘禹会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到周,只有千八百国,便是相并吞后,那国都大了。你却要只将百里地封他,教他入那大国罅中去。武王不柰何,只得就封他。当时也自无那闲地。缘是灭了许多国,如孟子说‘驱飞廉于海隅而戮之,灭国者五十’,便是得许多空地来封许多功臣同姓之属。孟子谓‘一不朝,则贬其爵;再不朝,则削其地’。如齐,先是爽鸠氏居之,后又是某氏居之,如书所谓某氏徙于齐。这便见得当时诸侯有过,便削其地,方始得那地来封后来底。若不恁地时,那太公周公也自无安顿处。你若不恁地,后要去取敛那地来,封我功臣与同姓时,他便敢起兵,如汉晁错时样子。且如孟子当时也自理会那古制不甚得。如曰‘诸侯之礼,吾未之学,然而轲也尝闻其略也’。恁地便是不曾知得子细,他当时说诸国许多事,也只是大概说如此。虽说‘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然及滕文公恁地时,又却只说‘有王者作,必来取法,是为王者师也’。元不曾说道便可王。‘以齐王,犹反手也’,便是也要那国大底方做得,小底也柰何不得。而今且说道将百里地与你,教你行王政,看你做从何处起?便是某道,古时圣贤易做,后世圣贤难做。古时只是顺那自然做将去,而今大故费手。”淳录此下云:“汉高祖与项羽纷争五年之间,可谓甚窘,欲杀他不能,欲住又不得,费多少心力!想不似当初做亭长时较快活。”良久,问诸生曰:“当刘项恁地纷争时,设使尧舜汤武居其时,当如何?是战好,是不战好?”安卿曰:“汤武是仁义素孚于民,人自然归服,不待战。”曰:“他而今不待你素孚。秦当时收尽天下,尺地一民,皆为己有,你仁义如何地得素孚?淳录云:“何处讨地来行仁政?如何得素孚于民?”如高祖之徒,皆是起于田里。若使汤武居之,当如何地胜得秦?”安卿曰:“‘以至仁伐至不仁’,以至义伐至不义,自是胜。”曰:“固是如此。如秦,可谓不仁不义。当时所谓‘更遣长者扶义而西’,也是仿这意思做。但当时诸侯入关,皆被那章邯连并败了。及高祖入去,缘路教无得卤掠,如此之属,也是恁地做了。然他入去后,又尚要设许多诡计,诱那秦将之属,后方入得。设使汤武居之,还是恁地做,不恁地做?今且做秦是不仁不义,可以胜。那项籍出来纷争许多时,却如何对他?还是与他冢杀?若不与冢杀,便被他杀了;若与他冢杀时,还是不杀人么?当此时是天理,是人欲?恁地看来,是未有个道理。汤武在那时,也须着百端去思量,与他区处。但而今看来,也未有个道理。”胡叔器问:“太公吕后当时若被项羽杀了,如何?”曰:“不特此一事,当时皆是如此,便是太费调护。”徐顾林择之云:“项羽恁地粗暴,当时捉得太公,如何不杀了?”择之曰:“羽也有斟酌,他怕杀了反重其怨。”曰:“便是项羽也有商量,高祖也知他必不杀,故放得心下。项羽也是团量了高祖,故不敢杀。若是高祖软弱,当时若敌他不过时,他从头杀来是定。”义刚曰:“孔明诱夺刘璋地,也似不义。或者因言渠杂学伯道,所以后将申商之说教刘禅。”曰:“便是适间说后世圣贤难做,动着便是恁地粘手惹脚。”次日言:“某夜来思量那高祖其初入关后,恁地镇抚那人民;及到灞上,又不入秦府库取财货美女之属,皆是。后来被项羽王他巴蜀汉中,他也入去,这个也是。未几,便出来定三秦,已自侵占别人田地了。但是那三降王不足以王秦,却也是定。若是夺得那关中便也好住,便且关了关门,守得那里面底也得。又不肯休,又去寻得弑义帝说话出来,这个寻得也是,若汤武也不肯放过。但既寻得这个说话,便只依傍这个做便是。却又率五诸侯,合得五十六万兵走去彭城,日日去吃酒,取那美人,更不理会,却被项羽来杀得狼当走,汤武便不肯恁地。自此后,名义坏尽了。从此去,便只是胡做胡杀了。文定谓‘惜乎假之未久而遽归’者,此也。这若把与汤武做时,须做得好,定是不肯恁地。”义刚问:“高祖因闭关后,引得项羽怒。若不闭时,却如何?”先生笑曰:“只是见他头势来得恶后,且权时关闭着,看他如何地。”义刚。淳录少异,作数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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