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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八十三·春秋(2)


  或说:“沈卿说春秋,云:‘不当以褒贬看。圣人只备录是非,使人自见。如“克段”之书,而兄弟之义自见;如蔑之书,而私盟之罪自见;来赗仲子,便自见得以天王之尊下赗诸侯之妾。圣人以公平正大之心,何尝规规于褒贬?’”曰:“只是中间不可以一例说,自有晓不得处。公且道如‘翚帅师’之类,是如何?”曰:“未赐族,如挟、柔、无骇之类。无骇,鲁卿,隐二年书‘无骇’,九年书‘挟卒’,庄十一年书‘柔’,皆未命也。到庄以后,却不待赐,而诸侯自予之。”曰:“便是这般所在,那里见得这个是赐?那个是未赐?三传唯左氏近之。或云左氏是楚左史倚相之后,故载楚史较详。国语与左传似出一手,然国语使人厌看,如齐楚吴越诸处又棈采。如纪周鲁自是无可说,将虚文敷衍,如说籍田等处,令人厌看。左氏必不解是丘明,如圣人所称,煞是正直底人。如左传之文,自有纵横意思。史记却说:‘左丘失明,厥有国语。’或云,左丘明,左丘其姓也。左传自是左姓人作。又如秦始有腊祭,而左氏谓‘虞不腊矣’!是秦时文字分明。”贺孙。
  春秋传例多不可信。圣人记事,安有许多义例!如书伐国,恶诸侯之擅兴;书山崩、地震、螽、蝗之类,知灾异有所自致也。德明。
  或论及春秋之凡例。先生曰:“春秋之有例固矣,柰何非夫子之为也。昔尝有人言及命格,予曰:‘命格,谁之所为乎?’曰:‘善谈五行者为之也。’予曰:‘然则何贵?设若自天而降,具言其为美为恶,则诚可信矣。今特出于人为,乌可信也?’知此,则知春秋之例矣。”又曰:“‘季子来归’,以为季子之在鲁,不过有立僖之私恩耳,初何有大功于鲁!又况通于成风,与庆父之徒何异?然则其归也,何足喜?盖以启季氏之事而书之乎!”壮祖。
  或人论春秋,以为多有变例,所以前后所书之法多有不同。曰:“此乌可信!圣人作春秋,正欲褒善贬恶,示万世不易之法。今乃忽用此说以诛人,未几又用此说以赏人,使天下后世皆求之而莫识其意,是乃后世弄法舞文之吏之所为也,曾谓大中至正之道而如此乎!”壮祖。
  张元德问春秋周礼疑难。曰:“此等皆无佐证,强说不得。若穿凿说出来,便是侮圣言。不如且研穷义理,义理明,则皆可遍通矣。”因曰:“看文字且先看明白易晓者。此语是某发出来,诸公可记取。”时举。以下看春秋法。
  问:“春秋当如何看?”曰:“只如看史样看。”曰:“程子所谓‘以传考经之事迹,以经别传之真伪’,如何?”曰:“便是亦有不可考处。”曰:“其间不知是圣人果有褒贬否?”曰:“也见不得。”“如许世子止尝药之类如何?”曰:“圣人亦只因国史所载而立之耳。圣人光明正大,不应以一二字加褒贬于人。若如此屑屑求之,恐非圣人之本意。”时举。
  看春秋,且须看得一部左传首尾意思通贯,方能略见圣人笔削,与当时事之大意。时举。
  叔器问读左传法。曰:“也只是平心看那事理、事情、事势。春秋十二公时各不同。如隐威之时,王室新东迁,号令不行,天下都星散无主。庄僖之时,威文迭伯,政自诸侯出,天下始有统一。宣公之时,楚庄王盛强,夷狄主盟,中国诸侯服齐者亦皆朝楚,服晋者亦皆朝楚。及成公之世,悼公出来整顿一番,楚始退去;继而吴越又强入来争伯。定哀之时,政皆自大夫出,鲁有三家,晋有六卿,齐有田氏,宋有华向,被他肆意做,终春秋之世,更没奈何。但是某尝说,春秋之末,与初年大不同。然是时诸侯征战,只如戏样,亦无甚大杀戮。及战国七国争雄,那时便多是胡相杀。如雁门斩首四万,不知怎生杀了许多;长平之战,四十万人坑死,不知如何有许多人!后来项羽也坑十五万,不知他如何地掘那坑后,那死底都不知,当时不知如何地对副许多人。”安卿曰:“恐非掘坑。”曰:“是掘坑。尝见邓艾伐蜀,坑许多人,载说是掘坑。”义刚。
  春秋之书,且据左氏。当时天下大乱,圣人且据实而书之,其是非得失,付诸后世公论,盖有言外之意。若必于一字一辞之间求褒贬所在,窃恐不然。齐桓晋文所以有功于王室者,盖当时楚最强大,时复加兵于郑,郑则在王畿之内;又伐陆浑之戎,观兵周疆,其势与六国不同。盖六国势均力敌,不敢先动。楚在春秋时,他国皆不及其强;向非威文有以遏之,则周室为其所并矣。又,诸侯不朝聘于周,而周反下聘于列国,是甚道理!”广。以下论左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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