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卷八十·诗一(5)
时间:2022-12-25 作者:黎靖德 点击:次
诗序多是后人妄意推想诗人之美刺,非古人之所作也。古人之诗虽存,而意不可得。序诗者妄诞其说,但疑见其人如此,便以为是诗之美刺者,必若人也。如庄姜之诗,却以为刺卫顷公。今观史记所述,顷公竟无一事可纪,但言某公卒,子某公立而已,都无其事。顷公固亦是卫一不美之君。序诗者但见其诗有不美之迹,便指为刺顷公之诗。此类甚多,皆是妄生美刺,初无其实。至有不能考者,则但言“刺诗也”,“思贤妃也”。然此是泛泛而言。如汉广之序言“德广所及”,此语最乱道!诗人言“汉之广矣”,其言已分晓。至如下面小序却说得是谓“文王之化被于南国,美化行乎江汉之域,无思犯礼,求而不可得也”,此数语却好。又云:“看来诗序当时只是个山东学究等人做,不是个老师宿儒之言,故所言都无一事是当。如行苇之序虽皆是诗人之言,但却不得诗人之意。不知而今做义人到这处将如何做,于理决不顺。某谓此诗本是四章,章八句;他不知,作八章、章四句读了。如‘敦彼行苇,牛羊勿践履。方苞方体,惟叶泥泥。戚戚兄弟,莫远具尔,或肆之筵,或授之几’。此诗本是兴诗,即是兴起下四句言。以‘行苇’兴兄弟,‘勿践履’是莫远意也。”又云:“郑、卫诗多是淫奔之诗。郑诗如将仲子以下,皆鄙俚之言,只是一时男女淫奔相诱之语。如桑中之诗云:‘众散民流,而不可止。’故乐记云:‘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其众散,其民流,诬上行私而不可止也。’郑诗自缁衣之外,亦皆鄙俚,如‘采萧’‘采艾’‘青衿’之类是也。故夫子‘放郑声’。如抑之诗,非诗人作以刺君,乃武公为之以自警。又有称‘小子’之言,此必非臣下告君之语,乃自谓之言,无疑也。”卓。 问:“诗传尽撤去小序,何也?”曰:“小序如硕人定之方中等,见于左传者,自可无疑。若其他刺诗无所据,多是世儒将他谥号不美者,挨就立名尔。今只考一篇见是如此,故其他皆不敢信。且如苏公刺暴公,固是姓暴者多;万一不见得是暴公则‘惟暴之云’者,只作一个狂暴底人说,亦可。又如将仲子,如何便见得是祭仲?某由此见得小序大故是后世陋儒所作。但既是千百年已往之诗,今只见得大意便了,又何必要指实得其人姓名?于看诗有何益也!”大雅。 问:“诗传多不解诗序,何也?”曰:“某自二十岁时读诗,便觉小序无意义。及去了小序,只玩味诗词,却又觉得道理贯彻。当初亦尝质问诸乡先生,皆云,序不可废,而某之疑终不能释。后到三十岁,断然知小序之出于汉儒所作,其为缪戾,有不可胜言。东莱不合只因序讲解,便有许多牵强处。某尝与言之,终不肯信。读诗记中虽多说序,然亦有说不行处,亦废之。某因作诗传,遂成诗序辨说一册,其他缪戾,辨之颇详。”辉。 郑渔仲谓诗小序只是后人将史传去拣,并看谥,却附会作小序美刺。振。 伯恭党得小序不好,使人看着转可恶。振。 器之问诗协韵之义。曰:“只要音韵相协,好吟哦讽诵,易见道理,亦无甚要紧。今且要将七分工夫理会义理,三二分工夫理会这般去处。若只管留心此处,而于诗之义却见不得,亦何益也!”又曰:“协韵多用吴才老本,或自以意补入。”木之。以下论诗韵。 问:“诗协韵,是当时如此作?是乐歌当如此?”曰:“当时如此作。古人文字多有如此者,如正考父鼎铭之类。”可学。 问:“先生说诗,率皆协韵,得非诗本乐章,播诸声诗,自然协韵,方谐律吕,其音节本如是耶?”曰:“固是如此。然古人文章亦多是协韵。”因举王制及老子协韵处数段。又曰:“周颂多不协韵,疑自有和底篇相协。‘清庙之瑟,朱弦而疏越,一唱而三叹’,叹,即和声也。”儒用。 诗之音韵,是自然如此,这个与天通。古人音韵宽,后人分得密后,隔开了。离骚注中发两个例在前:“朕皇考曰伯庸。”“庚寅吾以降。”洪。“又重之以脩能。”耐。“纫秋兰以为佩。”后人不晓,却谓只此两韵如此。某有楚辞协韵,作“子厚”名字,刻在漳州。方子。 协韵,恐当以头一韵为准。且如“华”字协音“敷”,如“有女同车”是第一句,则第二句“颜如舜华”,当读作“敷”字,然后与下文“佩玉琼琚”,“洵美且都”,皆协。至如“何彼秾矣,唐棣之华”,是第一韵,则当依本音读,而下文“王姬之车”却当作尺奢反,如此方是。今只从吴才老旧说,不能又创得此例。然楚辞“纷余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能”音“耐”,然后下文“纫秋兰以为佩”协。若“能”字只从本音,则“佩”字遂无音。如此,则又未可以头一韵为定也。闳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