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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八十·诗一(2)


  问二雅所以分。曰:“小雅是所系者小,大雅是所系者大。‘呦呦鹿鸣’,其义小;‘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其义大。”问变雅。曰:“亦是变用他腔调尔。大抵今人说诗,多去辨他序文,要求着落。至其正文‘关关雎鸠’之义,却不与理会。”王德修云:“诗序只是‘国史’一句可信,如‘关雎,后妃之德也’。此下即讲师说,如荡诗自是说‘荡荡上帝’,序却言是‘天下荡荡’;赉诗自是说‘文王既勤止,我应受之’,是说后世子孙赖其祖宗基业之意,他序却说‘赉,予也’,岂不是后人多被讲师瞒耶?”曰:“此是苏子由曾说来,然亦有不通处。如汉广,‘德广所及也’,有何义理?却是下面‘无思犯礼,求而不可得’几句却有理。若某,只上一句亦不敢信他。旧曾有一老儒郑渔仲更不信小序,只依古本与叠在后面。某今亦只如此,令人虚心看正文,久之其义自见。盖所谓序者,类多世儒之误,不解诗人本意处甚多。且如‘止乎礼义’,果能止礼义否?桑中之诗,礼义在何处?”王曰:“他要存戒。”曰:“此正文中无戒意,只是直述他淫乱事尔。若鹑之奔奔相鼠等诗,却是讥骂可以为戒,此则不然。某今看得郑诗自叔于田等诗之外,如狡童子衿等篇,皆淫乱之诗,而说诗者误以为刺昭公,刺学校废耳。卫诗尚可,犹是男子戏妇人。郑诗则不然,多是妇人戏男子,所以圣人尤恶郑声也。出其东门却是个识道理底人做。”大雅。
  林子武问“诗者,中声之所止”。曰:“这只是正风雅颂是中声,那变风不是。伯恭坚要牵合说是,然恐无此理。今但去读看,便自有那轻薄底意思在了。如韩愈说数句,‘其声浮且淫’之类,这正是如此。”义刚。
  问“比、兴”。曰:“说出那物事来是兴,不说出那物事是比。如‘南有乔木’,只是说个‘汉有游女’;‘奕奕寝庙,君子作之’,只说个‘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关雎亦然,皆是兴体。比底只是从头比下来,不说破。兴、比相近,却不同。周礼说‘以六诗教国子’,其实只是这赋、比、兴三个物事。风雅颂,诗之标名。理会得那兴、比、赋时,里面全不大段费解。今人要细解,不道此说为是。如‘奕奕寝庙’,不认得意在那‘他人有心’处,只管解那‘奕奕寝庙’。”植。以下赋、比、兴。
  问:“诗中说兴处,多近比。”曰:“然。如关雎麟趾相似,皆是兴而兼比。然虽近比,其体却只是兴。且如‘关关雎鸠’本是兴起,到得下面说‘窈窕淑女’,此方是入题说那实事。盖兴是以一个物事贴一个物事说,上文兴而起,下文便接说实事。如‘麟之趾’,下文便接‘振振公子’,一个对一个说。盖公本是个好底人,子也好,孙也好,族人也好。譬如麟趾也好,定也好,角也好。及比,则却不入题了。如比那一物说,便是说实事。如‘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螽斯羽’一句,便是说那人了,下面‘宜尔子孙’,依旧是就‘螽斯羽’上说,更不用说实事,此所以谓之比。大率诗中比、兴皆类此。”僩。
  比虽是较切,然兴却意较深远。也有兴而不甚深远者,比而深远者,又系人之高下,有做得好底,有拙底。常看后世如魏文帝之徒作诗,皆只是说风景。独曹操爱说周公,其诗中屡说。便是那曹操意思也是较别,也是乖。义刚。
  比是以一物比一物,而所指之事常在言外。兴是借彼一物以引起此事,而其事常在下句。但比意虽切而却浅,兴意虽阔而味长。贺孙。
  诗之兴,全无巴鼻,振录云。“多是假他物举起,全不取其义。”后人诗犹有此体。如“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又如“高山有涯,林木有枝,忧来无端,人莫之知”!“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皆是此体。方子。振录同。
  六义自郑氏以来失之,后妃自程先生以来失之。后妃安知当时之称如何!可学。以下六义。
  或问诗六义,注“三经、三纬”之说。曰:“‘三经’是赋、比、兴,是做诗底骨子,无诗不有,才无,则不成诗。盖不是赋,便是比;不是比,便是兴。如风雅颂却是里面横丳底,都有赋、比、兴,故谓之‘三纬’。”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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