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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处方(第四十二节)(2)



  我说,滕医生,您也别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明天早上,拉开抽屉,你就会见到你的宝蓝色的登记簿。只是它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平整干净,我不敢保证。

  滕医生转危为安地笑了说,原来是你拿走的,院长,你吓唬我。老头可不像你们年轻人禁吓,摸摸我的脉搏,有150下了。

  我说道,滕医生,为什么不好好地检讨你自己?怎么会是我?我哪能干那种事!我只是说帮你找,我有一个猜测,但愿它是正确的。

  滕医生稀里糊涂地走了。我背靠着墙,注视着“白色和谐”,看着幽蓝色的气体在阳光下蒸腾而起,婉蜒着进入我的肺腑

  为什么要叫“白色和谐”呢?它其实一点也不和谐,涌动着酷烈的奋争和苦难。

  我按铃,请护士长将温嫣的丈夫柏子叫来。

  到您的办公室?这里不是闲人免进的吗?医院里,唯有您这儿干净,把病人请到这里,不是把最后一块世外桃源也毁了吗?护士长迟疑着,不肯痛快地执行我的医嘱。

  我淡淡地说,这里早就不长桃了,长的是荆棘。

  护士长听不懂,去叫病人了。我的头发很乱,只得用一只黑色的发箍将它们约束起来,毕竟是见病人,还要保持起码的尊严。

  柏子很拘谨地坐在我的对面,残存的两指不安地抖动着,好像是一只错乱钟表的分针和秒针。

  我说,不要装出这么陌生的样子。你应该对我的办公室很熟悉了啊。

  柏子抬起头,又迅速埋下去,说,我弄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说,是我先弄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在深夜溜进我的办公室,将我所有的东西都参观了一番,却并没有偷走一针一线。到底是为什么?

  柏子抬起头,慢慢地说,这是我的习惯了,到了一个地方,要把所有有锁的地方都打开,看看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喜欢就拿走,不喜欢就原封不动。

  我说,你说得不对。我这里其实有你喜欢的东西。

  柏子说,什么?你说的是毒品?不就是在你的保险柜的最底层藏着吗?我不希罕。我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不就是为了戒毒吗?我不会再上它的当了,所以我只不过打开来看了看,又原样包起来了。你包的那个样式很难学、我用一张废纸练了半天才学会。怎么样,原样包装,没露出破绽吧?

  要不是“七”已经使我处于麻木状态,我会吃一惊的。不是因为他是一个高明的贼,是因为他已经学会对毒品的抵抗。这就是我的治疗功绩啊。

  柏子一定以为我大智着愚,没达到预想的惊奇,很有几分沮丧。他说,院长,我很感谢您,代表我老婆和我还没出世的孩子,感谢您救我出苦海。

  我说,我不需要你这些空洞的话。你要真是感谢我,就为我做一件事。

  柏子说,你就是要联合国的钢印,我也能给您偷来。别看我只有两根爪子,可它们是通天筷子,没有什么取不来的。

  我说,你一定在医生办公室里,看到过一本宝蓝色的册子吧?

  柏子大大咧咧地说,见过。不就是在滕大爷的抽屉里吗?

  我说,一定不是你拿的吧?

  柏子说,你说得对。我要那玩艺干什么呢?留作纪念吗?我可没那个雅兴。

  我说,可是它丢了。

  柏子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说,您是让我给您偷回来吗?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正是。给你添麻烦了。

  柏子大包大揽说,这算什么?好长时间没练本事了,手心正好痒痒。您的意思是把医院所有医生护士的箱子抽屉都搜一遍吗?这活大约得两个整宿儿才能干完。

  我吓得一激灵,说那可使不得。

  柏子说,那您要是不赞成这样地毯式轰炸,就得有重点怀疑对象。

  我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说,就到这里去找吧,明天早上放回滕大爷的抽屉。不过,你可要小心。

  柏子看了看,把纸条还给我,说,我记下了,您烧了吧。小心什么?

  我说,这毕竟是偷摸的事,要是叫人抓着,就是罪过了。

  柏子说,这东西是不是滕大爷的呢?

  我说,是啊。

  柏子说,那不结了?是谁的东西,谁把它取回来,怎么能叫偷呢?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我说,动作可得快。这东西是前几天丢的,时间长了,让人抄写了备份,你就是把原件找回来,损失也弥补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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