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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十三钗》就象杯毒酒(2)


  这些除了身体一无所有的女人,能拿得出来牺牲的,也只有身体了。
  她们本来是想躲在有洋人的教堂里,让洋人带她们离开南京,她们藏得很好,从头到尾日本人也没有发现她们,她们本来可以躲过去。
  但她们说:“姐姐们替你们去,要杀要剐姐姐们挡着”。
  她们说:“替姐姐好好活。”
  她们想要守护的,是自己曾经纯白如花的十三岁,那之前,她们都是好女孩。
  这一去必死,要回来赎身啊要找猫啊都是安慰自己的谎言,这她们知道,不然就不会揣上玻璃了。
  她们也害怕也后悔,也说“不去”,都还那么年轻,有人有心上人,有人要过清白日子,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可她们不死,孩子们就得死。
  有什么办法呢?男人们跑光死光了,站出来的就只有姐姐们。一样美,一样勇敢细腻,更成熟更美丽更有魅力的姐姐们。
  她们换上改过的学生装,在地窖里唱那支翠禧楼的招牌曲《秦淮景》给学生们听,不仅仅为了豆蔻,也为了她们自己。
  过了今晚……那么在毁灭之前,最后一次美丽给这世界看。
  那一幕我看了不知多少回:单纯的孩子们,仰慕着这群欢场中的繁花,从蓝布大褂下透出千娇百媚,眉梢指尖都有要命的风情,“我有一段情呀,唱拨拉诸公听……”
  书娟的想象中,她们十四个排成一排走过来,摇曳生姿,顾盼有情,抬手举足间,都是秦淮河的风花雪月,那曾经是江南锦绣的金陵城……
  这帮女人,怎么可以这么美呢?
  
  男人,女人,孩子。只剩下孩子了,可人数差一个。
  到底还是要去一个孩子,这一次,是男孩子。
  看到这里我觉得自己的神经快受不了了,男人们战死了,女人们把身子都拿出来了,还不够还不够,张艺谋你到底要多残忍?!
  陈乔治,六岁快饿死时被英格曼神父收养,在教堂做个小杂役,跑腿打杂,英文说不好,不会修车不会找粮食不会埋神父,连数数都有些迟钝。
  他只知道一见美国人约翰就让他修车带学生们离开,只知道寸步不离地跟着约翰不让他跑掉,只知道守着教堂的红酒不让人喝掉,守着神父的剃须刀不让人碰,可约翰是他留下来的。
  轻轻一句“你自己去跟女学生们说”,就让二流子殡葬工约翰脱身不能。
  关键时刻,他说“我去”。
  他去,他一个小男孩他去,小男孩要保护小女孩。他急切地大声争辩,用他那口烂英文:“不会发现的,就那么点路,不会发现的。”
  “日本人数了数的”。
  “日本人会很认真的,女学生藏不住就全完了!”
  这该死的小男孩怎么突然就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女人们去了还有活下来的可能,他一丝一毫的可能都没有。约翰最后问他的那句话“你也带了吗?”简直让我崩溃。
  他倔强地不肯跳车,要多给女学生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他要坚持到最后。最后就是日本人发现他其实是个男孩,剩下的我不敢再想。
  约翰是要他死,对他而言,死亡是最完美的结局了。
  他严肃地点头,不笑也不悲伤,帮他化妆时约翰絮絮叨叨,哭了又笑,笑了又哭,他还是严肃地点头,又严肃又认真。
  他凭什么啊!军人是为了尽责,妓女们是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他呢?他凭什么要保护跟自己一样大的女孩们?
  就为了一句承诺,他答应了神父,要保护好女学生。
  他是为了诺言而死的,这世上居然有人会为了一句承诺就去死,那么平静从容,全片里唯一一个没有丝毫犹豫过的人,就是他了。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方式对抗着残暴和野蛮,他选了最朴实最坚毅的一种。
  木讷寡言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个坚守道义的巨人。
  
  约翰开着车,将女学生们送出了南京城。
  他是这场拯救上最重要的一个螺丝钉,没他就没有这场拯救。同时,他也被他(她)们拯救。
  起初他是个冒险来发财的美国人,最后他是孩子们的救星。
  一念可以成佛,一念可以成魔,活着跟女学生们一样大的女儿,和内心深处的善良让他选择了成为那颗螺丝钉。
  夕阳照进驾驶室,他脸上满是泪水。
  刚刚爱上的姑娘玉墨去了魔窟,一直不离左右的乔治就要死去,那些拥有着“永恒的力量与美”的女人们,永远地诀别。
  可是,因为这些人,有人得救了。
  约翰,你知不知道?秦淮河是从盘古开天地流到今的。
  几千年的话也是对的,人性守住了最后一丝残存的自尊。地狱里仍然会有光亮透进来,极寒之地会有温度,就算世界即将毁灭,总有一些希望让我们坚持得下去。
  这让我们始终有面对灾难的勇气。
  风雅的金陵城毁了又建,建了又毁,就这样走过来的,还得这样走下去。
  你来过的这个美丽的国家,也是这样。
  
                               2012-01-03 18:45



作品集斑竹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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