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小琴（小说）

　　〖题记〗 看一个人的聪敏、糊涂，真的不是表象的那么简单。很多时候，糊涂里头装着的，却是不一样的美丽。

　　中午，刚端上饭碗，邻居张叔叔家的“二冬瓜”放学回家，从门口经过时，像是报告什么特大喜讯似的，大老远地就叫开了：“刘阿姨，你家小琴又得了个‘大鸭蛋’，让老师留下了！”

　　顿时，妈放下了手中端着的碗。另一只手中的筷子，由拿着变成握着了。眼睛里黑色的瞳仁，死一般地停滞在一片白障之中。叫道：“这个死鬼，真把人气死了。我怎就生了这么个东西，活现世！”

　　刚咽下一口饭的老爸，也叹了一口气。说：“这丫头是怎么了，这么糊涂。叫我呀，怎么考，也不会考个‘鸭蛋’嘛。”

　　“她是糊涂啊，她是‘韶道’！”

　　从厨房里出来的大妹说：“她玩，多精神，不是没人教吗！你看她一天到晚的，像个妖精，走路都是跳着的。天天呀，像是牙疼，嘴里不知道在哼着什么，能学习好吗！”

　　二妹翻了翻眼皮。说：“人家还想当演员呢！”

　　“哼！”大妹又说：“塌鼻子烂眼睛的，一嘴黄牙像锯齿。上台了，还不把人吓死！”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唱歌、跳舞有几个能成大气候的！”老爸淡淡地说：“今天回来，要好好跟她讲讲。现在好好干，还来得及。”

　　忽地，妈站起身来，筷子甩在桌子上。说：“今天，不打死她，我就是她养的！”一转身，到里屋去了。

　　我们这幢屋子，住着三家，三个女孩子，小琴，小红，小松（二冬瓜）一样大，十二岁，还都念五年级。小红温柔娇弱，成绩最好，每次考试差不多都是一百分。“二冬瓜”虽然调皮，又厌，像个男孩子，可她的成绩也不错。只有小琴，你说她调皮，却从不和伙伴们吵嘴、打架；你说她老实，整天屁股焐不热板凳，除了唱，就是跳。既不像小红那样清秀，也不像“二冬瓜”那样刁钻。但是，她很精神，也是属于可爱那一类的。不知为什么，就是学习不行。每次考试、测验，语文、算术两门主课，几乎没有超过七十分的。因此，家里人恨她，烦她，都叫她“糊涂虫”。妈一见她就生气，仿佛她是作了八辈子的孽，才生下了这个不争气的“鬼”。每到吃饭时，小琴只要上桌夹菜，多伸两次筷子，妈就瞪她。“你要多少呀？”她停下筷子，无论夹到没夹到，走了。

　　五月里，天气还不怎么热，不知怎么搞的，她每天回家都是汗流满面，衣服要一天一换。大妹说：“你太‘韶道’了吧，再这样的，衣裳自己洗！”后来，不到规定的时候，她不换了。

　　谁穿了件新衣裳，她就站在一旁瞅着，很想说要，却又不敢，实在忍不住了，就嘀咕一声：“我的衣裳，都烂好几个洞了。”

　　还没等她说完，小妹就羞着她：“你还要新衣裳，多得几个‘鸭蛋’就够了，真不晓得丑！”

　　小伙伴们不但看不起她，不和她玩，还经常欺侮她。尤其是“二冬瓜”，只要发现她有什么过错，就是不吃饭，也要跑来报告。

　　小琴真的很糊涂！原先，我也这么认为。自从住到了一间屋子里，我的看法变了。

　　我家人多，房子太挤，就在厨房边上加盖了间“防震棚”。我已不读书了，不需要太安静，小琴不招人待见，便是我们俩做伴了。这“防震棚”低矮，不透气，夏天热死人，冬天冻死人。再热，再冷，都只能受着。她呢，也没有一天是安静的。

　　晚饭后，小琴怕洗碗，便悄悄地将碗送到厨房，溜到棚子里，轻轻地拉上门，自由了。第一件事，便是打开那只已经烂了外壳，谁都不要的半导体收音机，一个台一个台的调，净听那些有歌曲的节目。这个台完了，又调那个，“呼呼”的电波声像振动器似的，扰得我心烦。还怪哩，每天，都必听一个叫“每周一歌”的栏目。

　　“你不学习，在搞什么？”直到妈的声音传来，她才极不情愿地关掉。“不在学习吗！”她在骗妈。

　　然后，并是她自己的“节目”了。嘴里哼着的声音不停，应是听过什么，就哼什么的那种。

　　半夜，人们早已睡熟，她却起来了。干吗呀？她把床单披在身上，枕巾扎在腰上，小手绢包在头上，跳起舞来了。嘿，还别不相信，这舞呀，真是跳得有模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