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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子与鬼(3)



  应该承认,结婚以后,堂勃拉斯不再像从前那样残忍。执行的死刑也少了。处决犯人也不再从背后开枪,而只是绞杀。他还常常在处决之前,允许犯人吻别亲人。

  有一天,他对爱之若狂的妻子说:

  “我真嫉妒珊姹。”

  珊姹是和伊奈丝吃同一个娘的奶水长大的。她们是好朋友。伊奈丝结婚前,她住在堂嘉姆家里、名义上当伊奈丝的侍女。现在,她也以这种身份跟随伊奈丝来到格勒纳德城她的家中。

  “伊奈丝.我每次出门,”堂勃拉斯说,“你都留下与珊姹聊天。她亲切可爱,可以给你解闷。而我呢,只是一个老兵,又从事那种严竣的工作,我也了解自己,我不大讨人喜欢。而珊姹总是一副笑脸。和她相比,你一定觉得我老了十几岁。喏,这是钱柜的钥匙。你愿给她多少就给她多少,只要你愿意,把柜里的钱都给她也行。只不过要让她走,离开这里,让我不再看见她。”

  晚上,堂勃拉斯从局里回来,头一个见到的就是珊姹。她一如平常,正在干活。堂勃拉斯心里冒火,朝她疾走过去。珊姹抬起眼晴,定定地望着她。在她那西班牙人的目光里,交织着畏怯、勇敢和仇恨的神气。过了片刻,堂勃拉斯换上一副笑脸。

  “亲爱的珊姹,”他说,“伊奈丝可曾告诉你,我准备给你一万里亚尔吗?”

  “我只接受女主人的东西。”她回答说,眼睛仍直视着他:

  堂勃拉斯走进妻子的房间。

  “古楼监狱关了多少犯人?”她问。

  “单人牢房关了三十二个,上面几层大约关了二百六十个。”

  “你把他们放了,我也让我唯一的女友离开。”伊奈丝说。

  “你吩咐的事情,我的权力办不到。”堂勃拉斯回答。

  整个晚上他没有再吭一声。但伊奈丝在灯下做女工,发现他的脸红一阵,又白一阵。她放下针线话,开始数着念珠作祈祷。次日,他们仍然默不作声。到了夜里、古楼监狱起了大火,烧死了两名犯人。虽说警察局长和部下看守甚严,其余的犯人还是逃走了。

  伊奈丝对堂勃拉斯一声不吭。堂勃拉斯也对她一字未吐。到了翌日,堂勃拉斯回到家,没有再见到珊姹,于是他一下投入伊奈丝的怀抱。

  古楼起火一年半以后,一个风尘仆仆的人来到珠雅村,在最简陋的一家客店门前翻身下马。这个村子在格勒纳德城南面的山区,离城约十里,正好与城北的艾柯洛特村相对。

  在安达卢西亚被太阳烤焦的平原上,格勒纳德的这片郊野恰似沙海绿洲,风景迷人,堪称全西班牙最美的地方。但这位旅客前来此地,仅仅是好奇心所驱使吗?照他的服饰看来,他可能是卡塔卢尼亚人。事实上,他的护照也确是马约卡发的,签证是在巴塞罗那办的。他是在那里下的船。这家简陋客店的老板比较穷。卡塔卢尼亚旅客把护照交给他时,注意地望着他。护照上的姓名是堂帕布洛-罗蒂尔。

  “好吧,老爷,”老板说,“格勒纳德警察局要是来查验,我会通知你的。”

  旅客说他是来游览这个风景胜地的。太阳升起前一个钟头他就出门了,直到中午最热的时候才回来,那当口别人不是在吃饭就是在睡午觉。

  其实他就是堂费南多。他在一座长满小栓皮栎的山岗上待了好儿个钟头,从那里眺望格勒纳德城从前的宗教裁判所大楼。此时,堂勃拉斯和伊奈丝就住在那里。这栋高楼处在城里幢幢房舍之间,宛如一个巨人。他紧盯看它那发黑的外墙,离开马约卡岛时,他曾决定不进格勒纳德城。可是,有一天他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便来到大楼对面的小巷里,走进一个工匠的店铺,找了个借口便聊了起来。工匠把伊奈丝的房间窗户指给他看。这些窗户开在很高的三层楼上。

  趁着人们午睡的时刻。堂费南多走回珠雅。他的心被嫉妒的怒火吞没。他恨不得一刀子捅死伊奈丝,然后自杀。

  “软骨头!脓包!”他狂怒地一遍又一遍咒骂,“如果她以为爱那汉子是她的本分,那她是可能爱他的!”

  在一条街的拐角上,他遇见了珊姹。

  “啊,朋友,”他亮起嗓子,却装出不是与她说话的样子,“我叫堂帕布洛-罗蒂尔,住在珠雅的天使旅社。明天,敲晚祷钟时,你能到大教堂来吗?”

  “我一定来。”珊姹说。眼睛也没有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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