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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境遇到境界:《梦华录》的美学品悟(3)

  二、尽精微致广大:隐于市井,秀至气象

   从叙事空间来看,《梦华录》步出朝廷宫闱将目光转向市井江湖;从历史想象来说,《梦华录》聚焦琳琅之器物,更致力于繁华大宋的风物传情;就艺术境界而论,《梦华录》未拘泥于“巧者术之”的人工技艺,而是期待和观众共同领略“知者创物”的天工大美。

(一)从朝堂到江湖

   以往提及古装剧,言必称明清,近年有渐多剧作者选择走进盛唐与北宋。《梦华录》精准把握宋朝时代特点与美学气质,深入市井江湖,讲述平民女性的励志故事,有益延展了国产古装剧的叙事空间,在江湖和朝堂之间营构出了新的叙事张力。

   空间的选择既是一种美学追求,也是一种精神气度。从朝堂到江湖,不只是物理空间的延展,更意味着剧作者将叙事目光从帝王将相转向了平民百姓,意味着剧作者历史视野、思维格局的开阔与宏大。以北宋街头的一座茶坊、一间酒楼为载体,品茶、观画、抚瓷、对诗、听琴、赏舞……既能一窥宋代文人雅客及士大夫的生活情趣,又能真切感受百姓生活、邻商买卖、妇孺同行的烟火气息,看尽宋朝市井江湖百态,感受烟火生活和世俗情感。

   剧作者重视表现市井间平凡女性的独立和互助,但重视并非独视。平民商妇赵盼儿和京城十三少池蟠从水火不容到缔结为商业伙伴,朴素厨娘孙三娘与当科进士杜长风从话不投机到最终喜结连理,乡野丫头葛招娣和朝堂臣工陈廉从欢喜冤家到情投意合……此间,性别立场隐匿、权力关系淡化,勾连在男性与女性之间、市井江湖与都城庙堂之间的是平等且自在、丰富也纯粹的人——人的相遇、相投、相交。

(二)从器物到风物

   《梦华录》对宋代器物的复刻还原、对市井风俗的想象再现均颇为考究,从其剧名取自《东京梦华录》即可见其力求呈显一份影像化的《东京梦华录》《清明上河图》。流行于唐宋的茶百戏、釉色纯净淡雅的宋瓷、自南洋而来的火珊瑚发簪、风波迭生的叆叇、惹人注目的蹴鞠、汴梁河上的外卖……仅是器物的呈现,就足以吸引观众对宋代民间生活趣味产生无限向往和想象。

   然《梦华录》并未止步于器物的简单呈现,而是融情于器、融景于物、以物载文,使器物在人物之情和自然之景的高度和谐中随情景而自然再现。第6集中,灯笼、烟花、舞狮等元素共构富贵迷人眼的东京之夜;第7集中,各类商铺、行人骏马、京华书院等元素共现百肆杂陈的大宋街市;第12集中,镂空木质屏风、单色釉瓷花瓶、竹木桌椅朴素、人物服饰淡雅,茶坊的乡间野趣之味浑然而生……跟随剧中人物和镜头运动,观众一次次穿过汴梁河畔、出入茶坊酒楼、寻声街头热闹、尽览不夜东京,欲说还休的大宋风韵被细腻复刻和浪漫还原。

   一直伴随宋引章的乐器——琵琶“孤月”尤值一提。宋引章曾手持“孤月”走进教坊司、定坐半遮面、逃离沈如琢,在“孤月”的见证下一路成长。在萧府宴会上,一曲《凉州》落幕,柯政由乐生情,将遒劲有力的“风骨”二字刻于“孤月”之上。以器载道,为时磨砺,琵琶与宋引章物我合一,既标注出宋引章的自我超越,更承载着宋代士大夫重逾千斤的风骨精神。

   “今天,人们对宋朝器物的追慕,固然有物以稀为贵的心态,更多的却是对那个士的黄金时代所呈现的精神世界的向往。”[2]该剧第33集中,浓墨重彩地呈现了赵盼儿、孙三娘和宋引章初入东京时的车水马龙景象。掠过鳞次栉比的屋宇、仰看通明闪耀的河灯、近观热闹欢庆的狮舞、徜徉于游人如织的河畔……自物到人,由景及情,来到永安楼内的“花月宴”,唐代张萱所画的《捣练图》和周昉所绘的《簪花仕女图》幻画如真,以舞蹈的形式呈现在文人雅客面前。永安楼外的大宋繁华、市井百态与花月宴上的盛唐风韵、文人风情交相辉映,相得益彰。荧屏之外当代之“我”对宋代美学的欣赏和荧屏之内宋代之“我”对前唐盛世的赞叹并行不悖,构筑出层次分明的审美阶梯,真正实现了器物之活化、风物之可爱、风韵之隽永。

   除剧作细腻打磨、精心考究外,创作团队以剧为本而不囿于剧,在剧中穿插《宋你一点小知识》知识短视频、剧末设置《你好,宋潮!》穿越小剧场、剧外开设《赵冬梅讲<梦华录>背后的宋史细节》历史小讲堂等,其内容兼具知识性和趣味性,着力促进各层次观众群对宋朝文化的关注与喜爱,掀起了一场新奇而平实、陌生又可亲的宋朝美学热。孙三娘制鹿鸣饼的历史用典、宋引章横抱琵琶的历史考据、宋朝水陆两运的迷人外卖、宋代肖像画后的文人风情……自器物而出,尽数赵宋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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