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枫轩 > 雨枫书屋 > 经典名著 >

木匠们,把屋梁升高;西摩:一个介绍(第10节)(2)



  “今天巴迪寄来一封非常有趣的信,是他刚干好炊事值勤后写的。我现在写关于穆莉尔的事时想起了他。为了我刚写下的她那些结婚的动机,他是会鄙视她的。不过这些动机当真是可鄙的吗?就某方面看,它们准是这样,然而它们依我看却是万分富有人情味而美好,以至我写到这里,想到这些禁不住深深地、深深地感动了。他也会不赞成穆莉尔的母亲。她是个惹人恼火、固执己见的女人,正是巴迪受不了的那种类型的人。我以为他无法了解她真正的为人。她这个人啊,是一辈子对贯穿在事物、所有的事物中的那股诗意的主流无法理解或爱好的。她还是不如死去的好,然而她继续活下去,上熟食铺,去找她那个精神分析学家,每天晚上看完—部小说,穿上紧身褡,为穆莉尔的健康和前途出谋献策。我喜欢她。我认为她勇敢得叫人难以想象。”

  “今晚整个连队都被禁止离开驻地,排了整整一小时队才轮到我使用文娱室里的电话。穆莉尔得悉了我今夜不能出去,听起来像着实松了—口气。这使我感到有趣而高兴。换了别的姑娘,即使真心巴望能有一晚不跟她未婚夫在一起,总会在电话里做作一番,表示多么懊恼。穆听了我的话,只说了—声‘喔!’我多佩服她这样单纯,这样惊人地老实啊。这使我多放心啊。”

  “清晨三点三十分。我来到文书室。我睡不着觉。我在睡衣外披上了大衣,来到这里。艾尔•阿斯帕西值班。他在地板上睡着了。我可以待在这里,替他接电话。这一晚真够呛。费德尔太太熟识的那个精神分析学家来吃晚饭,断断续续地盘问我,直折腾到十一点半左右。偶尔问得很有技巧,通情达理。有一两回,我不禁对他产生了好感。显然他曾是巴迪和我的老听众。他好像对我为什么在十六岁时从广播节目中被解雇—事不但从他的专业上感到兴趣,而且从他私人来说也感到兴趣。他确实也听到了那次关于林肯的广播,但他记得我在广播中说过《葛底斯堡致词》①‘对孩子们有害’。这不对,我跟他说,我当初说的是,我认为要孩子们在学校里必须背诵这篇演说词是有害的。他还记得我说过它是篇不正直的演说词。我跟他说,我当时说过,在葛底斯堡伤亡的人数达51112人,我说如果有人不得不在该战役的周年纪念日上讲话,他应该仅仅跑到台口,朝听众们挥挥拳头,就走下台去——这是说,如果这位演讲者是个绝对正直的人的话。他并不表示不同意我的活,但他好像认为我有着某种‘求全情结’的心理。他关于过不完美的生活的好处、关于承认自己和别人有种种缺点的好处,讲了不少话,而且讲得相当有道理。我同意他的话,但仅仅是在理论上。我坚决拥扩一视同仁地看待万物,直到世界末日,理由是这样做能导致身心健康和一种十分切实而叫人羡慕的幸福。如果完美地照此去做,这就是道家提倡的生活方式,毫无疑问正是最高级的方式。但一个主张区别对待的人要做到这一点,这意味着他将不得不抛弃诗,超越诗。这是说,他绝不可能学会或勉强自己来抽象地喜欢坏诗,更不用说把坏诗和好诗等量齐观了。他将不得不干脆把诗完全抛开。我说,这可不是桩容易做到的事。西姆斯大夫说我把话讲得太绝了——他说,只有追求十全十美的人才会这样讲。我能否定这话吗?

  ————————

  译注①美国内战中期,1863年7月1日至3日,在宾夕法尼亚州南部葛底斯堡,南北两方各出七八万人,打了一仗,双方伤亡很重,结果南军败退。这是内战的转折点。同年1月19日,在该战场上兴建的国家公墓的落成仪式上,林肯总统致词,仅讲了两分钟,言简意赅,成为一篇著名的演讲词。

  “明摆着费德尔太太曾激动地告诉他关于夏洛蒂那回缝了九针的事。我认为,当初把这桩早已过去的往事告诉穆莉尔,真是冒失。她每听到一桩事就赶忙把它传达给她母亲。我应该提出异议,这没有问题,但我不能。穆只有在她母亲也能听到的情况下才肯听我说,这可怜的妞儿。不过我才不打算跟西姆斯谈论夏洛蒂缝的那几针呢。只喝了一杯酒才没法谈哪。”

  “我今晚在车站上好歹答应穆我改天要去找个精神分析学家谈谈。西姆斯跟我说,我们这儿驻地的那一个挺不错。显然他和费德尔太太就这问题私下谈过一两次。为什么这事并不使我着恼呢?实在并不。反而似乎很有趣。不知什么道理,这使我兴奋。即使滑稽连环画报上那老一套的丈母娘也老是略微使我感到兴趣。反正去找个精神分析学家谈谈,我看也不会使我损失什么。如果在部队里去找,那就不用花一个子儿。穆爱我,但在我未去稍微整修之前,她是永远无法感到真正跟我亲密无间,跟我相亲相爱,跟我无拘无束的。”


作品集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