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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第三部 第九章)(5)

这就是我当时的想法,它也勒得我喘不过气来了;但是,主要是我必须先找到她。找到了他,我才能当机立断——这,我感觉到了;只消三言两语,我们就能彼此了解!我要抓住他的两只手,紧紧地握着它们;那时候,我就会在我心中找到热烈的足以说服他的话,——这就是我当时萦回于脑际,欲罢不能的幻想。噢,我将战胜他的疯狂!……但是他在哪呢?在哪呢?就在我焦躁不安的这当口,兰伯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在离我的住所还有几步远的地方,突然碰到了兰伯特;他一看见我,就高兴得大叫起来,抓住我的一只手。

“我已经找了你三次……Enfin!咱们去吃早点!”

“慢!你去过我那儿了?那儿没有安德烈·彼得罗维奇吗?”

“那里一个人也没有。别管他们啦!你这傻瓜,昨天大发脾气;你喝醉了,而我有一件要紧事要告诉你;今天我听到了一些非常好的消息,关于我们昨天讲的那事儿……”

“兰伯特,”我气喘吁吁和急匆匆地打断了他的话,不由得有点拿腔拿调地说道,“如果说我停下来跟你说话,那唯一的目的就是同你永远一刀两断,昨天我就已经跟你说过,你什么都不懂。兰伯特,你还是个孩子,而且像法国人那样愚蠢。你始终以为你还像在图沙尔中学那样可以为所欲为,而我则像在图沙尔中学那样蠢……但是,我已经不像在图沙尔中学那样蠢了……我昨天的确喝醉了,但不是因为喝多了酒,而是因为我本来就很兴奋;如果说我曾经附和你的一些胡诌,那是因为我在耍计谋,想要刺探你的想法。我骗了你,而你却高高兴兴地信以为真,继续大放厥词,要知道,娶她这事纯属无稽之谈,只有中学预备班的学生才会相信,难道我会相信吗?可是你却相信了!你之所以相信,就因为你从来没有被上流社会接纳过,对于他们上流社会怎么办事,你什么也不懂。他们上流社会办起事来,并不这么简单——随随便便地说嫁就嫁了……这是不可能的。你想干什么,现在我就把话给你挑明了吧:你想把我叫了去,把我灌醉了,让我把凭据交给你,然后跟你一起去敲诈卡捷琳娜·尼古拉耶芙娜!你别做梦了!我决不会上你的当的,永远不会,要知道,还有一点,明天或者至多后天,这凭据肯定就会归还到她本人手里,因为这凭据本来就属于她的,因为是她写的,我要亲自交给她,如果你想知道在哪,那你听着,经由她熟悉的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在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的住所,当着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的面,我将亲自交给她,并且不向她索取任何报酬……而现在你离开我——滚得远远的,我永远不想见到你,要不……要不,兰伯特,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说完这话后,我就像起了鸡皮疙瘩似的浑身发抖。人生中最要紧的事,也是人生的每件事中足以坏事的最坏的习惯,这……这就是装腔作势。真活见鬼了,我居然在他面前心烦气躁到了这样的地步,以至于说到最后竟洋洋得意地一字一顿,嗓门越提越高,蓦地热昏了头,竟塞进去这个毫无必要的细节,说什么我要经由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并且在她的寓所把这凭据交给她!但当时我又忽然想使他手足无措!当我直截了当地贸然说出关于那份凭据的事,又突然看到他大惊失色的蠢相时,我又忽然想用细节的正确度来使他更加晕头转向。正是这种娘们般的爱吹牛和唠叨,后来成了种种可怕的不幸的罪魁祸首,因为关于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以及她的寓所的这一细节,立刻钻进了他的脑海,这是一个骗子和一个擅长抓住小事不放、善于应付实际问题的人,一碰到高一点和重要一点的事,他就渺不足道和一窍不通了,但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却感觉敏锐。我要是不提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那就好了——也就不会出那么大的灾难了。然而,他听了我的话后,一开始还十分慌张。

“我说,”他嘀咕道,“阿尔丰西娜……阿尔丰西娜会唱歌给你听的……阿尔丰西娜去过她那儿;听我说:我有一封信,几乎算是一封信,其中阿赫马科娃讲到了你,是麻脸给我弄来的,你记得那麻脸吗——你会看到的,咱们走吧!”

“胡说,你把信拿给我看!”

“信在家里,在阿尔丰西娜那里,咱们走吧!”

不用说,这纯粹是胡说八道,他怕我离开他独自走开;但是我却忽然把他撇在了街中央,他本来想尾随我跟我走的时候,我却停住了脚步,伸出拳头,恫吓他了一下。但是他却站在那里想起了心事——听任我走开:也许,他心中又闪出了一个新计谋。但是,对我来说,这种种意外和邂逅并没有结束……现在我一想起这整个不幸的一天,所有这些意外和不期而遇,当时仿佛一起商量好了似的,从某个该诅咒的丰裕之角,一下子都倾倒在我头上了。我刚一推开房门,还在前室,就碰到一个高个子年轻人,长着一张椭圆形的、苍白的脸,外表十分神气和“洒脱”,还穿着一件华贵的皮大衣。他鼻子上戴着一副夹鼻眼镜;可是他一看见我,就把它从鼻子上拉了下来(显然是为了礼貌),并且客气地用一只手抬了抬自己的高筒礼帽,但是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潇洒地微笑着,对我说道:“Ha, bonsoir”——就走了过去,下了楼梯。我们俩立刻认出了对方,虽然我生平总共在莫斯科匆匆见过他一面。这是安娜·安德烈耶芙娜的哥哥,宫廷侍从,年轻的小韦尔西洛夫,韦尔西洛夫的儿子,因此,也几乎是我的哥哥。把他送出来的是房东太太(房东去上班了,还没回来),当他走出去后,我就冲她劈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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