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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杜米埃史密斯的蓝色时期(3)



  这些样品画完之后,我立即寄给了尤索托先生,一同寄去的还有六七幅我从法国带回来的非商业性绘画。另外我还附上一张我自认为是写得很漫不经心的字条,里面稍稍透露了一些个有着非常丰富人生经历的人的小故事,此人无比寂寞,受到种种磨难,遵循着最纯粹的浪漫主义传统,却登上了自己领域中高寒、白雪皑皑的险峻的顶峰。

  接下去的几天真让人极度地坐立不安,可是一个星期未过,我就收到了尤索托先生的一封信,表示愿意接受我为“古典大师之友”的教员。信是用英语写的,虽然我去信用的是法语。(我后来知悉尤索托先生懂法语却不懂英语,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把回信的事交给了尤索托太太来办,她具有一些实用英语的知识。)尤索托先生说,夏季班可能是一年中最忙的一班,6月24日开学。他指出,这就使我差不多能有五个星期来料理我这边的事务。他还说了几句话,对于,实际上就是对于我新近感情上与财务上所遭到的挫折,表示了无限的同情。他希望我能安排好一切,在6月23日星期天向“古典大师之友”报到,以便熟悉工作并且与其他的教师结为“良友”(我后来知道,其他的教师只有两位,亦即尤索托先生与夫人)。他深表遗憾,说学校的规章制度中没有为新教员预付交通费用这一条。一开始时,上资为每周二十八元-这当然不是一笔非常大的数目,尤索托先生说他明白这一点,但是考虑到住宿与丰盛的膳食不另收费,而且感觉到我具有真正的敬业精神,他希望我不至于因此而感到沮丧。他热切地期待着我发去正式接受职位的电报并愉快地等候我的到来,下面的落款是:你的新朋友与新领导,原任教于东京帝国美术学院的J.尤索托。

  五分钟之内,我正式接受职务的电报就发出去了。奇怪的是,在激动中,或者很可能因为用博比的电话传送电文而有点心虚,我这回大大约束了我那行云流水的文风,把电文压缩到了十个词之内。

  那天晚上,我照例在七点钟去椭圆形餐厅和博比一起吃饭,这时我恼怒地发现他带来了一个客人。对我近来的课外活动我还没有对博比说过或是暗示过一个字,我正非常渴望我们单独在一起时向他公布这一刚获知的惊人消息——对他作独家报道。那客人是位非常有魅力的少妇,离婚才几个月,博比与她经常往来,也让我碰见过几次。她是个各方面都很讨人喜欢的人,她对我的每一个企图使我对她不那么针锋相对至少不那么戒备森严的友好表示,我都一厢情愿把它们理解为邀我任何时候只要喜欢与方便,尽可以和她一起_卜床一也就是说,一有机会趁博比不备之际,对她来说,这个博比显然是老了点儿。整顿饭过程中,我一直都没有好声气,说话蹦一两个字出来就算是客气的。最后,在喝咖啡时,我三言两语地讲了一下我暑期的新计划。我说完后,博比提了几个很到点子上的问题。我冷冰冰地,过于简略地作了答复,摆出一副正统嫡传皇太子绝对不会有错的架势。

  “哦,这听起来真让人非常兴奋呀!”博比的窖人说,还色迷迷地等着我把我未来在蒙特利尔的地址在桌子下面塞给她呢。

  “我还以为你会和我一起去罗德岛的呢,”博比说。

  “哦,亲爱的,别这么对人家泼冷水呀,”X太太对他说道。

  “我没有,不过我想多了解一些睛况也是应该的呀,”博比说。但我认为我从他的态度里已经能看出,他脑子里已经在盘算将预订的去罗德岛的火车包厢票换成下铺票了。

  “我认为这真是我一生中所听到的最最美好,最最值得称道的事情了,”x太太热情地对我说道。她双眼里闪现出堕落的邪光。

  我从火车下来踩上蒙特利尔温莎车站月台的那天是星期天,我身穿双排扣米色轧别丁套服(我对这套衣服评价极高),一件海军蓝法兰绒衬衫,一条厚实的黄棉布领带,一双褐白两色皮鞋,一顶巴拿马草帽(这帽子是博比的,对我来说小了点儿),还留着有三个星期历史的红棕色小胡子。尤索托先生来接我了。他是个矮小的人,还不到五薨尺高,穿一套不怎么干净的亚麻布西服,脚上穿黑皮鞋,戴了顶四边全朝上翘的黑平顶帽子。我们握手时他既不笑,也没有,我记得是这样,对我说任何话。他的表情是谜一般地深不可测——我用的这个词儿是从萨克斯•罗默的“傅满洲”(侦探小说中的狡中国主人公)系列的法译本里直接借来的。而我呢,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咧开了一张大嘴在笑。我想笑得小一些都办不到,更不用说绷住脸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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