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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阑珊 中年心事浓如酒 暗香浮动 少友情怀总是诗(5)



  柳梦蝶的不高兴则更显然了。她没有像娄无畏想得那么多,但她非常不高兴李来中所说的“乡下妇人”的话,她觉得李来中轻视女人,好像只有男人才能是“大英雄”似的。她不高兴得连小嘴儿也鼓起来了!

  李来中也有他自己的想法的。他本来是清朝陕军将领董福祥手下的武弁(小武官),后来在加入义和团后,才一路扶摇直上,做到总头目的。在他的意识里,还觉得能见皇帝,尤其能见到西太后,是一件足以“荣宗耀祖”的事。他心里想,以一个小武弁出身,而能够令西太后特派专人迎入北京,和王公将相,并起并坐,人生到此,还不足以意得志满,睥睨群辈吗?因此他竟不权衡利害,竟要将义和团的主力,带到北京去“耀武扬威”!

  他也看得出娄无畏和柳梦蝶很不高兴,于是他急急打发他们出去,摆摆手道:“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入不入京的事,不须谈了。你们师兄弟多时不见,我不阻你们了,你们到外面去叙叙吧。”他又含笑着对左含英说:“你也没事了,你高兴就多在通州玩两天吧,你近来也辛苦了!”他作出很通达人情,关怀小辈的样子,再摆摆手,这“会议”就算结束了。

  左含英没精打采地跟娄无畏柳梦蝶出来,他见柳梦蝶还是爱理不理的,只顾低着头看路旁的花儿草儿,只好和娄无畏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但在闲聊中也有一件令娄无畏很注意的事,就是师叔丁剑鸣的儿子丁晓已经出现,他见过了自己的师父,两人保定城,整顿太极门,听说办得非常出色,立刻名闻江湖。还听说他也为柳剑吟很出了一些力气,他的妻子就是梅花拳老掌门姜翼贤的孙女,而朱红灯则是姜翼贤的大弟子,有这关系,所以丁晓在义和团里也很吃得开。

  两人谈了一会,娄无畏突然看了柳梦蝶一眼,徐徐说道:“我有些小事情,要先走一步,你们多年不见,多谈一会吧!”

  娄无畏一去,左含英和柳梦蝶都觉得有点不大自然。左含英一直在纳闷,为什么多年不见,师妹竟是这样冷冷淡淡的,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在大师兄去后,她更是面色倏变,忽红忽白,看来她竟像有很重的心事,这是为了什么呢?

  他不禁带着悲愤的激动的声调对柳梦蝶道:“师妹,咱们从小玩到大,咱们小时候也常常拌过嘴儿,但你从来不曾这样阴阴沉沉,爱理不理人的。你不知道我这三年来多惦挂着你!我自恨本领不济,我白天里想着你,晚上做梦也梦着你。师妹,你就是有什么事情恼了我,打我骂我都好,就请你别这样子冷淡我!咱们都是死里逃生,三年来久别重逢,你就是有什么事恼我,也得过一两天才发作呀!师妹,你到底有什么事恼我?你说出来吧!”

  柳梦蝶蓦地抬头,眼睛里含着晶莹的泪珠,哽咽说道:“含英,我并没有恼你!我也知道我不该这样对你,但我现在心里很乱,你侍我好好想过一回,再和你说吧。你今晚午夜,可以到女营来找我,咱们再好好地谈。”柳梦蝶说完了这些话,更显得忧郁和疲倦,左含英也不敢拦阻她,只好很温柔地对她说:“是的,师妹,你看来精神很不好,是该先去休息休息了。今晚我再来找你吧,”这一对青梅竹马的师兄妹,并没有交谈什么话,就结束了他们阔别三年后第一次的见面。

  太阳下山了,月亮又升起来了。柳梦蝶回到女营后,就躺在床上,不眠不食,刘三姑问她是否有病,她又说不是。她是在想,想着大师兄,也想着左含英。

  左含英长得更英俊了,他的影子在柳梦蝶心头摇晃,就像临风玉树摇曳在晚风前。她心里也实在很难舍得左含英,但她想着大师兄好像更“可怜”,更需要“照顾”,她想起大师兄所说的“心境垂暮”的话,蓦地有一个思想在她心中泛起:“是的,左含英是这样年轻,这样英俊,就是自己不‘理’他,也一定会有许多女孩子‘理’他,而大师兄呢,却的确是需要自己‘照料’的。”她想了又想,觉得是应该“牺牲”自己,去完成他人的幸福了。

  这一晚,她在女营会见左含英。和昨晚一样的月光,一样的情景,但却有不同的心情。她蓦地用一种急促的,说得很快的语调,对左含英说出了她的决定。她说得这样快,就好像生怕被别人截断了,以至影响到自己的“决心”似的。她说:

  “含英,许多话你不必问我,我也不必说了。我知道你对我的意思。我始终是你的师妹,我愿意很好对你,使你幸福,但我怕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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