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茄盒子(2)
时间:2022-11-17 作者:袁哲生 点击:次
其余的我忘记了,只记得父亲总是在这个时候悄悄地抽出那根雪茄,扯掉玻璃纸包装,用门牙咬开一个小孔,再划一根火柴点着。在狮子们磨爪的瑟瑟声中,驯兽师渐渐控制住场面,父亲面前的一团团浓烟像游霞般浮动扩散,消失在空中。有一年我注意到,在这个时候,父亲的脸上会浮起一丝丝惋惜的表情,不太明显的。
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总在这个时刻,点燃他的雪茄;也不知道,那一盒雪茄是什么时候抽完的。这一年一度的“朝圣”之旅,一直持续到我初二的时候。
那年,大铁笼里的狮子野性大发,不听指挥,对着围观的人群狂吼,磨爪声又快又重,还不断朝驯兽师扑去,表演只得提前结束。从动物园出来,父亲似乎兴致很好,又领着我去武昌街看电影。父亲拣了迪士尼的卡通电影《小飞象》,我其实想看《红粉佳人》,但是,父亲已经走向售票口,从宽大的灰色西装裤口袋里掏钱了。
初三那年,为了高中联考,我根本没有注意到儿童节的存在。隔年,我好像不再算是儿童了。
父亲过世那年的儿童节,我带五岁大的儿子去动物园,驯狮表演已经没有了,甜筒的价钱也涨了好几倍。
儿子问我“貘”字的发音,我说叫它“怪物”就好了。
最近整理木屋的时候,我在父亲床下的破木箱里再次看见了那个雪茄盒子。盒子依旧精致完好,大概是由于经常取放的关系,木质外表多了一层光润,一点灰尘都没有。那块紫色的绒布也还在,我顺手便拿起来擦拭几下,再掀开盒盖,盒子里的东西让我难过了很久。
盒子内铺了一层指甲屑,是父亲剪下指甲之后存下的。拨开指甲屑,底下是一沓动物园的入场券存根。我取出来翻看,其中连续八年是买两张的,另外更多的是单张。我坐在父亲的床上,几乎站不起来。
母亲进来收拾被褥和旧衣物,默默地将它们放进纸箱子里。
我告诉母亲,我发现了那个雪茄盒子。母亲背对着我,正弯着腰用鸡毛掸子扫灰。我问她要怎么处理这个盒子,母亲停顿了一下扫灰尘的动作。
“扔了吧。”她说,并未回头,继续往窗台上拂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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