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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子熟了

  白露时节,秋雨淅沥,凉意丝丝。依然墨绿的槐树叶,浓浓密密,临窗婆娑,仿佛还是愿意把季节定格在枝繁叶茂的夏季,只是楼下传来一群女人,嘻嘻哈哈的打枣声音,昭示着殷实的秋天真的来了。

枣子熟了
 
  久居城市,习惯了小区里的嘈杂纷争。楼下绿化带上,当年有心的开发商,在栀子花树,广玉兰树及桂花树间,栽了几棵枇杷,柿子和枣树,每年果挂满枝之际,也是楼上楼下的邻居们,喜滋滋采摘尝鲜的时刻。时下,柿子还是青青半涩,而枣树上倒是青红黄三色斑驳,成熟的枣子惹得邻里几个家妇举杆敲击,欢声笑语落了满地。临窗俯视,这样的情景,让我自然想起了农村的老家,想起了老家村头的小学堂。记忆里的老家屋后和小学堂的教室旁,也是有枣树相依,枣香飘逸的。
 
  不知是哪个智慧的达人所言,父母在哪里,家就在哪里。这样格言似的语言,绝对是诠释了人们的心境,也让天下儿女们在不经意间惠存了一个共识,养成了常回家看看的习惯。
 
  也不知道是哪位圣贤所语,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者,父母也。人至中年的我,倒是越来越觉得此言精辟,解读了师生之间的缱绻情怀。
 
  情致所使,即刻驱车回老家,看望宅在故居,而不愿随我蜗居城市的老爹老娘,顺便也是想尝一尝老家枣子的脆嫩甜香。
 
  母亲见我回家,自是高兴,绽开的满脸菊花纹,俨然是心满意足的殷实。说起枣子,母亲挥手一指屋后,道了一句:满树都是,让你爸帮你摘好了。问起小学堂的枣树,母亲说:早就没了,被人砍了做了吃饭台子了。言毕,乃是一声叹息……
 
  老家的小学堂,其实早就停办了,但曾经的两排低矮教室还在,只是早就被村里租给外乡人作了蘑菇种植房了。当年的几棵老槐树和一排泡桐树还在,茂盛的枝叶昭示着这里曾经的生机,只是再也不见了当年老师和学生们的影子了。在这样的村头小学堂,我读到小学三年级,年少时光的悠远记忆,常常定格在这启蒙小学堂的一草一木里。
 
  记得当年的小学堂,教我们语文的,是公办老师陈老师,教算术的,是民办老师方老师。两人都是女老师,在我们眼里都是“凶神恶煞”的男人婆。两人的家也安在小学堂的低矮校舍里。陈老师的老公在部队当什么连长指导员之类的官,她和女儿两人相伴而居。方老师的老公是县里邮电局的,每日早出晚归,夫妻俩和儿子一家三口居住在陈老师家隔壁。
 
  还记得,方老师的老公喜欢喝酒,天天猪肝红似的脸,喝了酒就时常和方老师吵架。方老师来上课时,常常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眼睛也时常肿胀着。听大人们私下传言,方老师的老公老是怀疑儿子不是他的种,是当年公社教委主任之类的一个有权男人的。人们也妄自猜测,方老师能够当上民办教师,或许是有什么隐情。再牵扯上这种男女之事,人们就越发兴趣盎然的言传,并信以为真了。由此也使得方老师在乡亲们心中,没有了老师应有的让人肃然起敬。不过方老师倒是一副麻木不仁的姿态,一如既往的天天上课,镇定自若的教我们管我们,用大木直尺敲打顽皮学生。我们当时年幼无知,常常在背地里骂她偷男人,不要脸。现在想起来,觉得方老师其实是一个很清秀俏丽的女子,也许人们冤枉了她,她那个老酒鬼丈夫的确配不上她……
 
  那时候清苦,小小年纪,没多少东西吃,老是觉得肚子饿。入秋时分,在教室里上课,也不忘瞟几眼窗外的枣树,觊觎着枣子的美味。方老师总是用木尺教棒,在桌子上敲得啪啪响,提醒我们注意听课。有时就索性狠狠地,把手中的粉笔头砸向疑神张望的学生,记得我就领教过一次这样的“惩罚”。
 
  待下了课,顽皮嘴馋的同学,就猴子般爬上枣树,肆意地摘采枣子,结果总是被枣树上的洋辣子(学名:刺蛾)沾得手臂和脖子上痛痒难忍。每每此时,方老师总是一边唠唠叨叨的骂着,一边跑到宿舍里端来肥皂水,帮着清洗,再抹上止痒消痛的清凉油……当年我们年少无知,不谙世故人情。长大成人以后,才明白方老师其实有颗慈母心!
 
  语文陈老师我是最记得清晰的了。念小学三年级的我,虽然没有识得多少字,但字写得很端正规矩。陈老师时常表扬我,并要我认真的抄课文,她拿给她女儿看,学习我的字迹。小孩子哪经受得了如此厚待,受宠之余就表现的更好了。字也越写越好,两门功课也跟着越来越好,陈老师俨然也成了我心中特别敬重的人。
 
  不过,当时总觉得陈老师看不起方老师,人们对方老师生活作风问题的猜疑,让陈老师的嘴角常常挂着讥笑。成年后的我才理解,一个女人的贞节问题,是和自己的名誉,甚至于前途休戚相关的。不管这男女之事有没有真的出轨,我觉得我的方老师应该是在这样的人言可畏中,很累很累地活着的……成年后的我一直刻意的,不相信我的方老师是这样的人,我宁愿活在美好的梦幻里,宁愿相信当年的社会是纯洁无邪的。当然,后来也渐渐明白了陈老师的心态。一个时刻严于律己的老师,一个军人的妻子,心里是容不下半点犯科越律的糟事的。
 
  不知道方老师后来过得怎么样,已经不再有若干年后的音讯了……只是后来离开这小学堂后,倒是有些许陈老师的消息。陈老师在一年的春天,带着小学生们在大队副业场茶园摘茶叶,被毒蛇咬了脚背,在土郎中那里医治捡回条命,不过从此走路却有一点点跛。后来又随军去了丈夫部队所在的福建,从此就再也没有了音讯。
 
  人们惊喜于秋天的收获之余,也常常有一种幽幽的伤秋心绪存在。是啊,秋天的叶落和凉雨丝丝,缠绕着挥之不去的愁思,此情此景,让人由不得沉陷于回忆往事之中。就我而言,小学堂没了人影熙熙,没了枣子飘香。故人旧物已远,曾经的年少往事,已经渐行渐远,成了浮光掠影了……
 
  我的算术方老师,让我从小就体味到了,什么是世态炎凉,什么是泰然自若,什么是情致深婉。我的语文陈老师,让我体会到了,努力学习的乐趣,懂得身怀真才实学,才是获得成功和受人敬重的缘由。
 
  时光煮雨,日月如梭,又是一年枣熟满枝。年少时的老师们,年迈的也许已逝去,但愿活着的,一切安好。
 
  尝一尝我父亲刚刚摘来的枣子,享受一番盛世太平的安康团圆时光,我已不再纠结于小学堂枣树消失殆尽。油然铭记老师的倩影,唯有一份温馨的回忆,缠绵心间……
 
  ————(红灯花随笔于2016-9-7-教师节前夕。祝愿天下所有老师,教师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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