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

　　母亲生病住院，我日夜陪护，身心俱疲。趁母亲熟睡之际，去吸烟区吸颗烟提提神。

　　来到吸烟区，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仿佛满身的疲惫随烟雾飘走。

　　“小伙子，你也是憋不住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老人坐在病房准备的轮椅上，满脸的风霜昭示着经历的风风雨雨。再仔细看，老人右手夹着一支香烟，袅袅的向上飘散，鼻孔中随着呼吸有轻烟漾出。

　　我诧异了。这个病房属于脑科病房，除外伤外，其余的都是脑血栓、脑梗阻、脑溢血之类的病人。这类病人是不能吸烟的，否则只能加重病情，医院医生们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按捺不住好奇心，我试探的问道：“大爷，您这是怎么了?”老人看上去七十左右，有些地方已经出现老人斑。“我没事，同你一样，是照顾病人的。”老人笑笑，解释道。

　　我更诧异了。农村医院条件有限，不能像省城大医院那样有护工照顾(当然，省城医院的危重病人还是需要家属陪床的)。在农村的县城医院，不管什么疾病，只要是住院治疗，都是家属陪护，危重病人则需要三四人陪护。陪护的家属通常是病人的丈夫、妻子或者子女，子女少的则由叔伯姊妹兄弟轮流。看他的年纪，应该是老伴病了。难道是孤寡老人?

　　或许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老人道：“我老伴得了脑溢血。”“你的孩子呢?”我迟疑地问道。“我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承包地养鸡，小儿子承包地养鸭，家里离不开。”

　　我恍然大悟，心中升起无奈。两个儿子的家禽或许刚进栏，或许正在成长的关键时期，不能丢下啊。如果丢下不管，鸡鸭可能会成批死亡，到时，可能损失几万甚至十几万。这些钱在一些富豪或贪官眼里可能只是一次游玩或者一顿饭的花费，可在农民眼里，这是一辈子甚至两辈子的积蓄。养鸡场、养鸭场可能是亲戚帮凑点、农村信用社贷点，多方集资才能上马，如果……也许这家人一辈子都生活在还债中，正如某小品演员所说：“人生最大的不幸就是人活着，钱没了。”其实，应该是“人活着，债多了。”

　　“家中也离不开人啊!”我叹道。我了解，农村养殖禽畜，种植大棚，都是夫妻作坊。乍一听，某某收入多少万元，却没有人看到他们起早贪黑，辛勤的劳累，有的甚至连孩子都无法照顾。没人去给他们计算工钱，如果刨除工资，其实可观的效益下收获了了。

　　“再说，他们的母亲毕竟是女老人，孩子们照顾也不太方便。儿媳吧，这样脏的活我都不愿干，怎能让她们来干?再说，家里还有孩子。”老人言犹未尽，又道：“我在这里或者哄她，或者吵她，不管怎样，让她自己乐意吃饭，这样才能好得快些。”

　　“大娘是脑血栓?”我问道。“不是，”老人脸上现出忧愁的神色，“是脑溢血。好在抢救及时，已经清醒过来。不过，大小便还不能自理。”

　　“唉!”老人眼中的忧愁更浓了，又蕴含着一种担心。或许担心老伴以后的生活，或许担心老伴的病情。渐渐地，老人眼中的光彩坚定起来，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以前总是她照顾我，现在该我伺候她了。”

　　我愕然了。难道老人以前像传统男人那样，不会做饭，吃饭时在饭桌旁等着。妻子给他盛饭、递馒头、递筷子?

　　老人深吸一口，将燃尽的烟头丢进垃圾箱，用力地吐出一口烟，似乎吐出心中的忧虑。老人默默地从轮椅上立起，转身向病房走去。看到老人走向病房的背影，我热泪盈眶。老人的右脚竟然是跛的!并且跛的非常厉害!每当右脚落地时，身体居然与地面成了45°角!

　　前些时，有位网友曾说：爱情是浮躁的。当时不同意他的观点，但不知道怎么驳斥。如今，看到老人跛脚走路的身影，我才真正的明白：爱情就是相濡以沫，爱情就是相扶相持，爱情就是心相依，身相偎。

　　经过岁月沉淀的爱情才是真正的爱情。或许人生路上有吵、有闹、有牢骚、有争执，那是爱情路上的调味品。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爱情是幼稚的，她需要经受岁月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