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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

  周五的下午,阳光透过窗户散落在堂屋最靠里的小角落,格外明媚。晚霞红红的嵌在日影下方,点染出一片红晕,夕阳无限好。

  放下书包,小奕几乎是扑过去,抱起桌上的茶盅喝水,茶水“咕噜咕噜”下肚。她小小的额头埋进茶盅杯口里,留下淡淡的红印子,而后深深的喘了喘气。摸摸小肚子,“嗝”地一声,她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

  茶盅里泡的茶水一向很浓,内壁于是附着一层咖啡色的茶垢,暗灰色调与四壁的泥色相互映衬,晕晕沉沉,显得桌子上的橘黄色小瓶格外醒目。

  小奕放下茶杯瞥见了它,深深吸了一口气,瞳孔逐渐放大似猫儿眼,她目光再没挪开。她小心翼翼地捧过这个小瓶,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上面的符号,似懂非懂。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奕仿佛猜到了什么。把它轻轻的推回桌子中间,她跳下板凳,在房间里风风火火地寻觅,绕了好几圈。

  但是她不喊,别惊了躲猫猫的人儿。

  掀开蚊帐,床上没人;走进厨房,灶里的火是熄灭着的。把楼板踩得叮叮咚咚的,小奕来回跑着,厕所、阳台,找了个遍,也都没人。她甚至一个个打开衣柜翻找了好一会儿,仍是无果。

  但小奕没有放弃,她边走边喊,找到了爷爷奶奶干农活的地里。帮忙扯菜地里的草,什么也没问,乖乖地等着爷爷奶奶宣布。菜地里,一个个大脚印凌乱地衔接着小脚印,刚松过不久的泥土又被她踩成了一块一块的。她常常如此精力充沛,热心帮倒忙,叫爷爷哭笑不得。

  不多时,太阳被远山冷不丁一口吞下,躺在地上惬意打盹的阳光被残忍割裂开来,猝不及防。曲折蜿蜒的溪流从镜面里不小心窥见了一切,流湍得更急了,头也不回地逃离开。几只大雁开始往回赶,白杨树上的鸟巢里,小雁急急的伸长脖子,嗷嗷待哺。窠臼里的草根被挤落下来,同三三两两风吹落的白杨树叶一起打转。

  爷爷吸着旱烟,扛起锄头。奶奶提着箢篼,起身捶了捶腰。小奕拎起小桶钻到最前面去蹦蹦跳跳的地哼着歌,小桶一路跌跌撞撞地磕着乡间小径,蹭得小草流出青绿色的汁液。爷爷已经习惯了,也不担心她会摔着。

  望着渐渐昏迷的天,小奕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她捂住嘴,始终没有开口问,怕一不小心就让心跳出了嘴里。渴望着惊喜,却又像是手中攥着一只萤火虫,小心翼翼不敢用力,甚至不敢摊开手掌漏一点缝隙来看看,怕一不小心它就飞走了。

  饭吃了小半,小奕见饭桌上除了爷爷奶奶没有任何客人。于是再按耐不住,怯怯地指着成橘黄色小瓶,“明知故问”:这瓶洗发露是谁买的呀?

  她囫囵吞下口中的食物,咬着筷子,眨巴着眼睛看着爷爷。头一直往前倾,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在等回答。

  一定是爸爸妈妈回来了。那么漂亮的洗发露。他们一定是想躲起来,给小奕一个惊喜。可是为什么还不出现呢?他们去外婆家里了吗?去大姨家藏着要等会给小奕一个惊喜吗?

  爷爷看着电视里的新闻联播,就着小菜呷了一口白酒,淡淡瞥了一眼橘黄色小瓶子:“这个,上午去赶集,买猪饲料送的。”

  小奕怀疑的“哦”了一声,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像个瞬间泄了气的皮球。那种失落,似是在悬崖上被曾经一直拉着自己的人松了手,崖底如磁石将她吸落下去。任她怎么张牙舞爪地挥手,深渊峭壁没有一株稻草。

  她不再问,把头埋进碗里,乖乖地吃完了晚饭。

  又过了好久。

  小奕始终没有等到妈妈从背后出现,来蒙住她的眼睛,也没有看见爸爸在窗外放起一树烟花。小奕尖起耳朵期望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但是填满耳中的只有月光下草丛间的蝉鸣和湍急的溪流冲刷石头的声音。天空一无所有,唯有空气簇拥着小奕,它拥抱她,只是她却无法感知。

  她终于相信,橘黄色小瓶只是一个误会,没有任何惊喜。

  小奕跑到阿黄身边蹲下。还没走近,阿黄就兴奋的在地上嗅着,一条尾巴永不停歇的摇着,甚至激动得断了节奏。而后两爪上扬,想扑着过去拥抱小奕,用最崇敬的仪式欢迎她的靠近。阿黄使劲喘气,把地上的灰尘吹散开来,像人工吸尘器。它眸子晶亮的望着小奕,一双眼睛在暗夜里泛着绿光,期待着小奕的抚摸,一如小奕期待着父母的爱抚。

  “我是有爸爸妈妈的。奶奶说过,小时候,爸爸妈妈上车时小奕很乖,不哭也不闹,还和爸爸妈妈挥手说再见。”小奕用手去摸阿黄毛茸茸的头,阿黄很顺从的闭着眼睛,缩了缩脖子,尾巴摇得更起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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