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眼相看

　　听你，在适应与超越的夹缝中，辗转腾挪的故事;看你，眉飞色舞的讲述，心潮澎湃，满眼星光。我知道，其实我只是一个特殊的听众，可以完全包容和宠溺你的人。你像一个孩子，在外面遭遇了许多惊心动魄的故事，忍不住绘声绘色地要讲给母亲。或许母亲不会理解，但她会包容你的一切，心疼你的心疼，着急你的着急。

　　不大认同你关于复制的看法，我知道你是借用了现代科学技术的术语，你的复制是提升版。你说，人类在复制自己的过去，一代人在复制上一代人。完全不走样的复制，不符合人类发展的规律。即使是在这样一个僵化的顽固的生态中。我总认为万物和尘世都是一点一点在改变的，即使是很细微，即使是表面难以发现，但是历史的洪流谁又是可以阻挡的呢?

　　我明白，你说的复制，是放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之中。是站在高处俯瞰众生。但即便你看得如此通透，你依然保持一种积极健康的生活状态。

　　大俗和大智慧在你身上既矛盾又统一，令人目眩。你早早地把自己的个人发展、个人情愫纳入家族的使命，是一种智慧，但更是一种俗世生存的技巧。你或许把握住了生态，但却失去了无数可能的变化契机。或许就像你自己感慨的，能控制的生态还是太狭小了。

　　你把亲人都捧在手心，孩子更是你的寄托。你为她们鞠躬尽瘁，你对她们无怨无求。可以感觉到，你从心底流出的爱和维护，孩子不管怎样都是令你骄傲的，因为他们延续了你血脉里的优秀基因。相反，你总说你是自卑的，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你才努力地改变自己，把自己上升到新的高度，让人去仰视吧。你的自我膨胀，则是因为你对自己的缺乏信心。你认为自己的一切都是特殊的，孩子、亲人因为你而更具特殊性。你一览无遗了人生之路，一直通往尽头的前方吗?

　　你总是远视的。我们一起经过许多长长的旅程。透过小车的前窗，你远远地就可看见路标，“快到了，”你有些疲惫地告知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相信。“路标上写的。”你不动声色地说。“在哪?在哪?我怎么没看见?”看我四处张望，找路标，你用眼睛示意，“前方，在那——”“还那么远啊!看不见!”我很气馁。你发出一阵有点得意，有点释然，有点嘲弄的笑声。我转头有些恼怒地盯着你。笑声停歇下来，你却粲然对我一笑，这一笑是明亮的、宠溺的。

　　你能精准地做好每一件事，可我连在茶杯里倒水，也会洒得满桌。你说这是近视和远视的区别。近视和远视到底有什么区别呢?在心底一遍一遍地比。远视远远地就看清了人木然的表情，所以自己也收敛了笑容。而近视的人却会自己先绽开了笑容，因为她怕别人笑着走近时，来不及回以微笑。远视看得太清楚，情绪之镜似乎是真实来不及伪装的原样。近视因为在一定的距离之内，人们反映的是已经控制过的情绪。这样说来，近视反而比远视好了。

　　目光悠远，眼神澄净的你比我多一份淡然。而我挂着的面具尽管赏心悦目，但终究让自己有点累。

　　好酒的你，在喝足了四分之后，眼神迷离，不再像教师那般严厉。脸颊散发出孩子一样的稚气，肌肤红润，从骨子里透出的柔和，令爱意无所遁形。这时你会由衷地赞美，这是最好的生活、最美的日子。

　　你像《尘世里微笑》的那个佛师。弟子捧来了茶，你接过来就喝了。弟子端来了椅子，你就坐了。当下就是修行。生活给予你什么，不管是苦还是甜，是挑战还是机会，你都接下了。而你给人看的，始终是自在坦然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