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凡达》的遗产(2)
2022-11-13 网友提供 作者:只狼 点击:次
选择“成为纳威人”,抛弃人类的肉身,并非是弃绝一种卑微的病体(何况这种病体也是因为人类战争的罪恶导致的),而是选择一种更为充盈的生命形式,或者与世界共处的方式。只有这种“超脱”才能反思今日技术世界的困局,对此,终结者T-800的回归只不过是一个补锅式的反馈环,而康纳母子的斗争也面临自己固然的局限,因此在卡梅隆的整个世界-生态的构想中,海洋文明必须重新取代陆地文明,人类也必须成为纳威人。 似乎有必要在卡梅隆和凯文·科斯特纳之间做一个本质的区辨:科斯特纳在《与狼共舞》和《未来水世界》中的立场虽然与卡梅隆有些相似,但它始终是回退的,是逆时间的,是重回农耕骑射的历史回撤步;而卡梅隆的立场则是向前的,他尊重生态多样性,但绝对不会放弃技术进展。 《未来水世界》(1995)卡梅隆的每一部电影,都是精彩的技术创造,这从低成本仿佛纸糊样态的《克赛诺起源》中已经呈现的很明显了,《终结者》中的天网统治和机器人战争更是低成本下的技术奇迹。最为称奇的是,卡梅隆在1995年重新召回《终结者2》的原班人马拍摄了《终结者2-3D》,这是一部横跨舞台表演和立体电影的项目,将现实角色和屏幕3D进行了有机互动整合。亲眼目睹过这个项目的观众感慨万千,因为26年过去了,3D屏幕和舞台的互动早已成为了常规操作,但能达到这种系统整合程度的作品仍然凤毛麟角。 《泰坦尼克号3D》的推出,从技术上并非尽善尽美,因为它始终是2D转3D的操作,然而人们也不难发现卡梅隆的匠心,除了细节3D化的处理之外,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认识到卡梅隆在以2D拍摄《泰坦尼克号》的时候,就已经为景象的深度留出了空间,这或许有赖于它前后12次潜水的视觉,但更重要的是,这部巨制在思维上已经呈现了3D的可能。 一个老生常谈但也实属真相的说法,是《阿凡达》的划时代意义在于它使用了真正意义上的3D摄影系统,创造了真正的3D影像。在此之前,3D不过是博物馆、科技馆的科教专供,卡梅隆的海报使用了娜塔莉射箭的画面,这个画面突出了纳威人长度非凡的上肢以及箭身的纵深感,3D是一种偏斜共振的原理,似乎也反应在射箭的行为上:因为纳威人身体结构不同,它们的射箭姿势是后倾的,卡梅隆聘用的奥运会专家教练无法理解这一姿势,对此卡梅隆亲身示范(他一箭射中了目标),证明了他的奇思妙想有着严肃的科学性。 3D直接将潘多拉星球的场景和生灵万物展现到了一种饱和与沉浸的尺度,相当于让观众身临热带雨林和水族馆。需要注意的是,人们在多年3D观看中已然对此见怪不管,以至于《阿凡达》重映时候有些年轻观众颇有微词,然而,如果考虑到2009年3D电影的划时代意义——它重启了《恐怖蜡像馆》《黑湖妖谭》《电话谋杀案》那未能成功的第一波3D浪潮(1952-1954),并且将其变成了放映的常规制式,我们或许就能够体会到这种“加强格式”为电影史带来了何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阿凡达》在影像与观众之间第一次建立起本质的“强连接”,一种标准意义的黏合,观众会下意识地躲开纳威人射出的箭,会忍不住出手触摸飘过来的圣树种子,会为突然收缩的植物感到惊异,会为万千动物的横冲直撞而坐立不安。 《阿凡达》重建影像(或视听)与观众之间的知觉,并非表面文章,它不像我们常规遭遇的3D(无论是实拍的3D还是2D转换的3D),因为这些都没逃过“字幕3D”和“单纯修饰性”的指控——换句话说,市面上大多数电影的3D版本和2D版本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但对《阿凡达》来说,真实的感受是看2D版和3D版,看到的是一部完全不同的电影。 这是一部“无法在家中观看的电影”,因为居家的条件大多只能满足2D放映,粗糙的个人立体设备即便能制造三维效果,也无法达到其顶配。看《阿凡达》,3D影院似乎是唯一的选择,这也是为什么它在重映和各种影展的放映中仍然常常满座,乃至一票难求的原因。 以3D的使命而言,创作者必须要尊重景框内的任何一个器物,重视它的存在和实在性的渊源,本着以现实万物为导向的思路,3D或许只在两个领域能全然实现自身的使命:一个是阿凡达这样的生命-生态主义的全景电影;另一种是无法剥离体感经验的色情片(如加斯帕·诺的《爱恋》)。 《爱恋》(2015)以卡梅隆的“技术重建”和“感知重建”的任务而言,3D只是其中一方面,于此相伴的还有高清技术以及IMAX,后者也是历史上的旧技术,曾经和3D一样被打入冷宫,但是借助于《阿凡达》被同步复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