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瓦匠你别走得太急，你等俺一起走啊(2)

　　哎，泥瓦匠，女儿都是被你从小给娇惯坏了！

　　去年，女儿在大家的祝福声中结了婚。远嫁外地！

　　送完女儿出嫁回来，走在路上俺就和泥瓦匠商量，不如咱把老家的这栋房子给卖了，在女儿家的附近或边上买套小房子，咱也搬过去住，这样就一辈子再也不会和宝贝儿分开了……泥瓦匠随便思考了一下就说：我看行！

　　女儿婆家的条件还是非常不错的，女婿是独生子，爸妈又都是国家干部，听说在当地混得还算可以！俺和泥瓦匠心里暗自庆幸——女儿总算掉进了福窝里了！嘿嘿！

　　春节刚过，女儿就打回来电话，说她怀上了！俺和泥瓦匠心中一阵阵窃喜——俺就要做外公外婆喽！

　　又几个月，女儿再打回来电话，说她们去私下的诊所照了片子，怀的是个男孩……听后，喜得俺和泥瓦匠合不拢嘴！

　　核桃还是和以前的一样一样，俺和泥瓦匠一个一个仔仔细细的为女儿挑；大枣也是和以前的一样一样，俺和泥瓦匠一个一个仔仔细细的给女儿选……鸡繁的蛋，俺们一个也舍不得吃，全给女儿攒着！

　　大约是上个月初几里吧，那天泥瓦匠从县城里做工回来。晚上，泥瓦匠忽然从内衣口袋里摸索出两本存折出来：“老婆，这是咱们家存折上的四十万块钱，俺未经你同意，也没有和你商量，就自作主张把它分成了两份，这一份二十万，给咱姑娘的，密码是咱姑娘的生日，咱姑娘临产的时候咱给她送去，也许会用得上！这一份也是二十万，一样多，留给你的，密码是你的生日，你看俺干这活儿，整天风吹雨淋爬高上低的，‘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的，万一俺哪一天有个什么闪失……留下你孤苦伶仃，如果手里再不攥两个钱的话……晚景的凄凉生活真是不敢想象……”

　　俺赶紧用手堵住了他的嘴：“乌鸦嘴，俺不许你现在就跟俺说这样的话！到时候，就是要走，咱也一起走……”

　　那一夜，俺们紧紧相拥，两个人都默默流泪到天亮……

　　就在俺们天天数星星盼月亮，扳着指头算女儿的预产期的时候，一天，女婿打来了电话，说女儿可能会早产，已经被送进了市妇幼保健院……

　　这可急坏和吓坏了俺和泥瓦匠！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我们急里慌忙收拾停当，挤完汽车赶火车，赶完火车挤汽车……恨不得一下子就飞到了女儿的身旁！

　　当我们七折八拐的，好不容易赶到医院的时候，亲家们一家人已经焦急的守在产房门口差不多两天多了……我们正准备再和他们寒暄几句，多说几句感谢之类的话的时候，一位医生拉开了产房的门走出来：“你们谁是产妇的家属？产妇很可能会有危险，需要动手术，你们是打算保大人呢还是保小孩？请在这上面签个字儿吧！”

　　“保小孩！”

　　“保小孩！”

　　俺和泥瓦匠还没来得及开口，亲家、亲家母就异口同声的争相回答。

　　“保小孩！”

　　女婿也一边回答一边准备用他那颤抖的手拿起笔准备去签字……

　　就在这紧要关头，只见泥瓦匠“呕”的一声，满口鲜血从嘴巴喷涌而出，然后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此时此刻，俺心如刀绞，但实在是顾不上泥瓦匠了……俺扑嗵一下重重的跪在了亲家一家人面前，拉着亲家母的衣裳角，老泪纵横的求他们：“亲家啊，孩子如果真的是没有了以后还可以再生，大人可是俺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您千不念万不念就算什么都不念，也要念俺一把屎一把尿，擦屎抓尿养她二十多年是多么的不容易？！是多么的艰难？”

　　也许是因为泥瓦匠突然的病故，也许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女婿最后还是在保大人一栏里签上了他的名字。

　　两个小时的焦急等待之后，产房里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医生宣布：母子平安！

　　外孙被护士抱进了婴儿暖房。亲家们一家都欢天喜地的跟了上去。

　　俺一个人留在产房，紧紧的攥着女儿的手……女儿微微睁开眼，第一句话就问：“俺爹呢？”

　　“您爹前两天不小心崴住了脚，本来想一起来的，这次来不了了……”

　　欺骗女儿的时候，俺尽量扭过头去……俺害怕不争气的眼泪会止不住的往下掉，会出卖了俺……

　　泥瓦匠被直接推进了太平间……

　　瞒着女儿，安葬了泥瓦匠……

　　纸总是包不住火的，俺不知道能瞒女儿多久？要瞒女儿多久……

　　许久之后，俺才知道：泥瓦匠其实是在女儿怀孕后不久就知道自己身患癌症了……为了能够见上外孙一面，他不想死，可他实在是又舍不得花钱去住医院……哎……泥瓦匠！你这个笨蛋！

　　俺在这儿声声埋怨，泥瓦匠，说好的一起走呢，你咋就这么自私……

　　泥瓦匠你别走得太急，你等俺一起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