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4)
时间:2022-11-12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点击:次
但囚犯们泰然自若。看上去全都满不在乎,而且像在这种情况下常有的那样,整个晚上都循规蹈矩:“想在这里找茬,没门。”自然,管理人员在想,“有没有逃犯的同谋留在监狱里呢?”于是下令监视囚犯,窃听他们的谈话。可囚犯们只是付之一笑。“哪有这种事,自己走了却把同谋留下来!”——“这事儿只能悄悄地干,否则是不行的。”——“再说了,库利科夫是这样的人吗,阿-夫是这样的人吗,干这种事会留下蛛丝马迹?干得真漂亮,丝毫不露声色。是一些历尽艰辛的人哪;他们想走,你是锁也锁不住的!”总之,库利科夫和阿-夫名声大噪;大家都为他们感到骄傲。都觉得,他们的事迹将流传到苦役犯们的子孙后代,等到哪一天没有监狱了,他们的事迹还会活在人们的心里。 “真有本事!”有些人说。 “人们以为,我们这里没有人会逃跑。可他们逃跑了!……”另一些人说。 “逃跑了!”有人发出了第三种声音,他带点儿权威的架势环顾四周。“可逃跑的是谁呢?……怎么,你也配?” 在别的时候,一个囚犯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反唇相讥,维护自己的体面。但现在他谦逊地保持沉默。“其实并非人人都是库利科夫和阿-夫那样的人啊;你首先得表现出自己是有能耐的……” “弟兄们,说真的,为什么我们要待在这里呢?”第四种声音打破了沉默,他谦逊地坐在伙房的窗口,手托着腮,有气无力却暗自得意地曼声说道。“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生不像人,死不像尸。唉!” “这是你改变不了的。叹气有啥用?” “可是库利科夫就……”一个脾气火暴、乳臭未干的小伙子插话了。 “库利科夫!”有人立刻接茬道,藐视地朝乳臭未干的小伙子瞟了一眼。“库利科夫!……” 这意思是说:能有几个库利科夫呢? “弟兄们,阿-夫也是个很精明的人,嗬,真精明!” “那还用说!他把库利科夫也旋转于指掌之间。简直是晕头转向!” “他们现在走得很远了吧,弟兄们,很想知道啊……” 于是立刻交谈起来,他们是不是走得很远了?是朝哪个方向走的?从哪儿走比较好?哪个乡离得近些?有些人对周围地区很了解。大家好奇地倾听他们的介绍。谈到了邻近的几个村子的村民,断定那都是一些靠不住的人。离城市太近,人变得老于世故了;不会周济囚犯,而是抓住他们邀功请赏。 “这里的庄稼汉哪,弟兄们,是不怀好意的。噢—噢—噢,庄稼汉!” “鲁莽的庄稼汉!” “西伯利亚人不好惹。可别碰上了,他们会杀了你。” “哼,咱们的人也……” “当然,那就看谁能占上风了。咱们的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只要不死,我们就等着听消息吧。” “你看呢?他们会抓住囚犯吗?” “我看哪,一辈子也别想抓住他们!”另一个脾气火暴的人应声说道,一拳擂在桌子上。 “嗯。这还说不定呢。” “可我就是这样想的,弟兄们,”斯库拉托夫接茬道,“我要是流浪汉,无论如何也抓不住我!” “你呀!” 响起了笑声,有些人摆出一副听也不想听的样子。但斯库拉托夫却来劲了。 “一辈子也别想抓住我!”他劲头十足地接茬道,“我呀,弟兄们,心里时常这样想,甚至对自己感到惊讶:嘿,似乎有条缝我就能钻过去,而不是被人抓住。” “说不定你是肚子饿了,要去向庄稼汉讨面包吃吧。” 一阵哄然大笑。 “讨面包吃?瞎说!” “你干吗要在这里说空话呢?你和叔叔瓦夏是因为死了一头母牛而杀人,所以才来到这里的。” 响起了更猛烈的哄笑声。严肃的人们看上去是更加恼怒了。 “这可是在瞎说!”斯库拉托夫大声叫道,“这是米基特卡在造我的谣,而且讲的也不是我,而是瓦西卡,顺便把我也拉扯上了。我是莫斯科人,从童年起就在流浪中久经历练。诵经员还在教我识字的时候就曾揪着我的耳朵说,跟着念:宽恕我吧,上帝,由于你的伟大的仁慈,等等。"我就跟着他念道:按照你的仁慈把我送进警察局吧,等等。"从幼年起我就是这样开始行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