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三句话

　　奶奶去世二十年了，每次回老家，都要到奶奶的坟上看看，跪在奶奶的坟前，泪水就会情不自禁的流出。我是在奶奶的呵护下长大的，奶奶对我可是恩深似海、恩重如山！

　　六十年代末，我出生在太行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小生命的到来，给全家带来了很多的欢乐！然而父亲当兵在外，奶奶不仅要照顾我们母子，而且还要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常常是刚把我们娘俩安顿好，上工的钟声就响了。奶奶只好带上一个窝头匆匆的下地了。有时候赶上我发烧，忙碌一天的奶奶怕我有闪失，在我的身边守上一宿。面对这些，奶奶说：“家家都有难念的经，谁都要从这时候过，人家能受的罪，咱们也能挺过来！”

　　奶奶不仅地里的活拿得起，做饭更是把好手。当时的农村缺油少盐，别说肉了，连白面也很少吃到。一样的面和菜，经过奶奶的手后，都能感到有滋有味，每到年末，生产队里杀羊，奶奶用平时攒下的钱买一些羊架骨，放上老白菜，用大柴锅炖上一宿。然后再加上豆腐、粉条、海带。对于常年见不到肉星的我来说可是大餐，这锅菜全家能吃近一个冬天。奶奶在吃喝上对我照顾有加，但在为人处事上对我要求很严。她常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要让孩子懂规矩，就要从小的事情做起。

　　奶奶年轻的时候，学过一点针灸，一些头疼感冒，小儿惊风，都能手到病除，无论是本村的还是外村的病人，只要找到奶奶，他总是热情相迎，随到随诊。而且从不收任何钱物。在四乡八邻威信很高。

　　七岁的时候，奶奶给我缝好了小书包，做了新衣裳。亲自把我送到学校，并嘱咐老师说：“男孩子心散，麻烦你们管严点。”老师开玩笑说：“管严了您不心疼呀！”奶奶认真的说：“严是爱，宽是害。你们严一点我才放心呢”。偶尔碰上老师，奶奶总要问问我在学校的表现。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奶奶开心的笑了，这笑声中不仅仅是高兴，似乎还有些欣慰。

　　慢慢的我能帮奶奶做些家务了，烧火、喂猪、拾柴火，有时还能去挑水，奶奶也鼓励我干活。她说；庄稼人靠干活才能过上好日子，男孩子不仅要干一手好活，还要学会独当一面，早早学没坏处。小学毕业后，我考上了县里的重点初中，奶奶看在眼里，乐在心上。叮嘱我继续努力，争取再有进步！

　　爷爷的身体一直很好，是村里公认的好劳力。但是长期的劳累使他积劳成疾，再加上缺医少药，在65岁时不幸去世了。对于相濡以沫近一辈子的奶奶来说确是沉重的打击，乡里乡亲纷纷都来劝她，奶奶说；“感谢大伙的关心，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我能想得开”！虽是这么说，我感到奶奶的悲痛还是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时候我突然发现奶奶老了。

　　八十年代初期，当兵在外的父亲带来了好消息。随军进京的报告批准了，奶奶和全家人都很高兴，但我无意中看到奶奶在没人的时候暗自叹气。我悄悄问父亲：“能带奶奶一起走吗”？父亲说：“还不行，北京的户籍制度很严。咱家条件不够”。看到我沮丧的样子。父亲又说：“不过，来年能接你奶奶去探亲”。

　　临行的那天晚上，送走了街坊四邻后，奶奶把我叫到她的屋里。油灯下奶奶那熟悉的面容是那样的慈祥。奶奶说：“你们要走了，这是件好事。我从心里高兴。但有几句话我想对你说：一你是从这里长大的，今后无论走到哪里，都别忘了这个家，有空了回来看看奶奶！二呢做事不能怕吃苦，和人相处别怕吃亏，老话说苦中才有甜，吃亏方有福。三呢多和一些学好的人在一起，远离一些不学好的人”。我说：“奶奶我记住了，您放心，我们安顿好了就回来接您”！奶奶说：“我老了，过一天算一天了，在哪儿都一样，可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这猛地一走，心里舍不得呀”！我拉住奶奶的手，俩人都流下了热泪！

　　初冬的大山，寒风四起，鸡叫头遍的时候，奶奶就给我们起来做饭了，父亲心疼她。奶奶说：“再做一顿吧！他娘俩爱吃我做的饭”。奶奶把家里仅有的鸡蛋都煮了，没吃完的，又都装在我的背包里。

　　村口的大路旁，长途汽车缓缓驶来，分别的时候到了，我拉住奶奶的手，任凭眼泪簌簌落下。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是啊！人到晚年，谁不想房前屋后，儿孙绕膝，享受天伦之乐呀，奶奶却要面临儿孙分别得痛苦。这对老人来说又是何等的残酷！奶奶把我推上了汽车而，透过车窗，我看到奶奶使劲的向我挥手，嘴里还在说着什么。汽车越开越快了，奶奶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慢慢的……远去了……远去了……消失了……消失了……

　　成稿的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中奶奶对我说：孩子。别惦记我！当年我走后，菩萨收留了我。看我手巧心善，就留在了身边。现在苍岩山给菩萨做衣服呢！呜呼！

　　作于2015年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