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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画(第8章)(4)



  卜老最长,大家当然也以他为主,跟在他后面看。这些画其实都是卜老那里裱的,他早己熟捻了,却仍显得兴致勃勃。朱怀镜专心听着卜老和李明溪论画,觉得很长见识。曾俚好争论,口口声声向卜老请教,却同卜老辩论了很多美术方面的问题。卜老也并不倚老卖老,很乐意同曾俚探讨。卜老总是很谦虚,每说出自己的看法,都要检讨一番。而李明溪听了曾俚的一些言论,倒对他刮目相看了。朱怀镜就只有在一边听的份儿,惭愧自己美术方面知识太贫乏了。

  参观完了画展,朱怀镜和玉琴开车先送卜老回家,再送走曾俚。这几天朱怀镜对家里推说开交易会,住在会上,便夜夜同玉琴在一起。两人回家,打开电视,荆都台的《人生风景》栏目正好播放有关裴大年的专题片,片名有些玄:《裁剪蓝天》。副标题就明白些了:《走近裴大年和他的飞人制衣公司》。朱怀镜叫玉琴先去洗澡,一个人坐下来看电视。选在交易会期间推出这个专题片,可谓用心良苦。他便挂了裴大年的电话。

  裴大年肯定也正坐在电视机旁,乐不可支的语气:“我给你汇报,这次我在交易会上接的合同不少,多亏你给安排了个好展厅。今晚这个专题片一播,我想明天会有更多的人来找我们的。我得好好感谢你才是。”玉琴从浴室出来,正好看到片尾字幕。听朱怀镜打电话,以为是打给陈雁的,有些吃醋。朱怀镜点着玉琴的头说了声女人呀,摇着头进浴室去了。

  这次商品交易会获得了很大成功。皮市长这几天辛苦了。重大项目的签约仪式他得出席,重要客商他得接见,各种宴请活动他也得参加。朱怀镜酒量不错,皮市长总带上他陪宴。这都是方明远在皮市长面前当的参谋。这天,最后宴请了一位新加坡商人,皮市长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同客人握别之后,进餐厅旁的卫生间小解。方明远就同朱怀镜悄悄说:“这几天皮市长太累了,今晚想让他放松一下。一起去吧。”朱怀镜当然乐意一起去,只是他不敢上桌,就说:“我的技术不行,去了也是看牌的份儿。”方明远笑道:“今天就不能只让你看了。”朱怀镜听了心里顿时发虚,却不敢让方明远看着是怕输钱,只说:“我技术太差,败人家的兴哩。”见有人从身前走过,方明远又把声音放低了些,说:“皮市长打麻将很注意影响的,有固定的牌友,就是那几位老总,你都见过的。今天我上午约他们时,正好吴运宏和舒杰都出差去了,只有荆达证券总公司的老总苟名高一个人在家。没办法,我就约了裴大年,皮市长同意了。裴大年同我说过多次,有什么活动叫上他。还差一个,就只有请你了。这不好随便找人的。”朱怀镜说:“加上你正好四位呀?”方明远摇摇头,正要同朱怀镜说什么,皮市长从卫生间出来了。朱方二位暗自递了个眼色,马上跟在皮市长背后往外走。出门上了车,开车径直去了荆园六号楼。上了楼,方明远问皮市长:“您是不是先洗个澡?我同怀镜下去等一下裴大年,他找不到地方。”皮市长说你们去吧。

  朱方二位刚出门,就在走廊里碰上了苟名高。他是这里的常客,熟门熟路了。方明远轻声请他先进去坐,苟名高却不想省掉客套,微笑着同朱方二位一一握了手,再扬扬手进去了。两人到了楼下,见裴大年已坐在大厅一角的沙发上了。方明远说先在这里坐几分钟吧。坐下之后,方明远把头往前凑着,说:“皮市长平日工作辛苦,难得轻松一回。我们请他玩一下,为的是让他高兴。所以大家就要尽量让他赢牌。有个秘密,我们一直瞒着皮市长。我今天告诉你们二位,也请你们保密。打麻将时,我总站在皮市长身后看牌,他缺什么牌,我就做暗示。你们手中有的牌,就不要吝惜。鼻子表示万子,嘴唇表示条子,下巴表示饼子。我一个手指放在鼻子上,说明皮市长需要一万,两个手指放在下巴上说明皮市长差个二饼,依此类推。当然实在顾不过来也没关系的,皮市长不会计较的。我告诉你们了,请一定保密啊,不然让皮市长知道了,不骂死我才怪。”裴大年忙说这个当然。朱怀镜却是点头不语,心想难怪好几回看他们打麻将,总是皮市长赢牌!他仍是想着钱的事儿。没想到方明远早为朱怀镜着想了,对裴大年说:“贝老板,还要请你帮个忙。今天少了人,怀镜平时不上桌的,今天只好请他代替了。但他没准备,身上没带多少钱,问你借些吧。”裴大年把头一摇,说:“还谈什么借?反正是玩,我给你五千!”说着就要掏口袋。方明远做了个手势,说上去再说吧上去再说吧。三人便起身上楼去。在走廊里,裴大年见两头没人,就数了五千块钱给朱怀镜。朱怀镜说道不好意思,接过了钱,心里就踏实多了。

  说着就到了套房门前。敲了门,见开门的竟是陈雁,一手拿着个快削好的苹果。朱怀镜暗自吃了一惊,陈雁一笑,也不多说,把苹果削完,递给皮市长,再挨着皮市长坐了下来。这边方明远早在隔壁摆好方城了,过来请各位入座。朱怀镜怀里装着别人的票子,坦然上了牌桌。

  过了几天,朱怀镜去柳秘书长办公室汇报工作。完了之后,柳秘书长说:“怀镜,这次我让李明溪搞画展,没有看错吧?结果他的画被买走的最多。”朱怀镜说:“对对,柳秘书长慧眼识才哩!”柳秘书长笑笑,却说起上次朱怀镜在他家里见过的那对古联:“有专家考证,认定那是何绍基的手笔。我原来就说过,可能是何绍基的字,有人却说从对联的风格上分析不像何绍基。人一辈子要经过那么多事,怎么可以从诗文风格上去下结论?陆游有‘中原北望气如山’,也有‘红酥手,黄滕酒’嘛!”柳秘书长说得有些神采飞扬了。朱怀镜听了,忙说柳秘书长高见。朱怀镜肚子里没有什么文物知识,但他总觉得那“春风放胆来梳柳,夜雨瞒人去润花”太缺乏大气,哪像何绍基这等大家的货色?不过也真难得说,正像大人物们也会做小人。柳秘书长却不说话了,掏出烟来,给朱怀镜也递上一支。两个人对着抽烟,两张脸便云遮雾罩了。柳秘书长嘴巴不动,却分明还有话不想马上说出来。朱怀镜捉摸着柳秘书长的心思,便说了一会儿古联,又说李明溪的画。朱怀镜说着,柳秘书长只不断地点头,点着点着,嘴巴就优雅地张开了:“怀镜,李先生那幅《寒林图》肯卖吗?”朱怀镜胸口禁不住沉了一下。心想那可是李明溪的宝贝,他肯卖出去?何况柳秘书长的所谓买,同他那张嘴巴里出来的很多话一样,通常是耐人寻味的。朱怀镜掩饰着心理活动,望着柳秘书长,确信自己的遮掩滴水不露了,才说:“行,我同他说说。”

  一出柳秘书长的门,朱怀镜埋头往自己办公室里走,几乎是痛心疾首了。柳秘书长出得起二十八万也不敢拿出来啊!就算肯出这么多钱,李明溪那里说得通吗?当初日本人想买他说什么也不肯啊!但既然柳秘书长说出来了,朱怀镜再怎么犯难,还是得跑一趟的。回到办公室坐下,邓才刚过来说:“皮市长的论文写好了。”这是替皮市长写的一篇有关财源建设的论文,对朱怀镜他们处里搞的财源建设理论研讨征文活动意义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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