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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画(第6章)(6)



  这次人代会还算开得平静,选举皮德求当了市长,原来管农业的副市长成仁同志出任常务副市长。增选了一位副市长,其他的几位副市长仍然当选。只是会间有代表团临时动议,提出司马副市长作为市长候选人,经组织做工作,司马自己声明放弃了。没有太多的花絮。因此说,这是一个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但自此皮市长同司马副市长之间的关系微妙起来,可人们感受到的却是司马对皮市长更加尊重了,皮市长对司马更加客气了。后来有好事之徒吃了饭没事干,说司马要是坚持接受人民代表挑选,说不定能取皮而代之。这话不知怎么传到了皮市长耳朵里,皮市长一笑了之。又有人把皮市长的笑传到了司马那里,司马也就哼哼鼻子笑了。司马的笑七弯八拐又传到了皮市长那里,皮市长不高兴的是司马笑的时候还哼了鼻子,他便连笑也不笑了,只是轻轻的哼了哼鼻子。这都是以后的事了。

  人大会已散,代表们基本上走了。朱怀镜接到张天奇电话,说有事要麻烦他。朱怀镜就去了张天奇住的房间。张天奇为朱怀镜倒了茶,又递上烟,点上,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自己的私事。我这两年在你的母校财经学院读硕士研究生,快结束了,现在正做论文。真人面前拜真佛,我的文章你是知道的,上不了档次。我马马虎虎搞了个初稿,我知道过不了关的,想拜托你点铁成金。”张天奇说罢就从公文包里取出了论文。

  朱怀镜接过一看,见题目是《地方财源建设的现状及对策研究》。他随意浏览着,见文章的素材倒很翔实,文字也干净。心想这恐怕还不是张天奇自己的手笔,他写不出这样的文章,一定是他的秘书班子代劳的。朱怀镜对这类文章早烦了。但碍着张天奇的面子不好推脱,就说:“张书记你太谦虚了,这文章很不错嘛!你是直接从事经济工作的领导,掌握着丰富的实际情况,这样的文章学院派学者是望尘莫及的。我相信你提出的观点,在他们都是耳目一新的。我说就这样行了,你一定说我偷懒。那我就拿去学习一下吧。时间上有个要求吗?”张天奇说:“时间倒很充裕,七月份才答辩,只是要在五月份先交导师看。还有三四个月时间,不急。今天还要麻烦你同我一起去见见我的导师贺方儒先生。这次人大会前一天,我先去拜访了他,偶尔说起你,才知道他当年是你的老师,很赞赏你。我同他打了快两年的交道了,知道这位先生性格古怪,从不轻易说一个人的好。”贺方儒先生是财院的资深教授,现任副院长。凭贺先生治学的认真和为人的严谨,张天奇别想同他建立什么个人关系。朱怀镜明白张天奇的意思,大凡在官场上混惯了的人,干什么事情都想靠某种关系讨个巧。就说:“好吧,我也正好想去看望一下贺先生。”

  车上没有别人,张天奇又同朱怀镜说起读研究生的事:“我其实不想赶这个时髦的。

  但我只是个专科生,而如今在场面上走,起码得是个本科生才说得过去。我就想补一下文凭。后来一想,补本科也是两年,读硕士也是两年,那不干脆一步到位算了?后来真的读上了也觉得不亏。导师要求严,我这两年还真学了些东西哩!”朱怀镜其实知道在职研究生是怎么回事,不过混个文凭,往脸上贴金而已,谁认真读书?可见张天奇发着感慨,他当然只好做个人情,说:“是啊,你张书记有这么多年的实际经验,再来学理论,是别人不可比的。想我们当年读书,从书本到书本,从概念到概念,死记硬背,苦不堪言。要是现在再回去读书,效果肯定不一样。”这时朱怀镜想起应给贺教授打个电话,贺教授对他的造访很欢迎。

  财院有些偏,路上走了三十多分钟才到。贺教授满头白发,脸很瘦,身上的西装不太得样式。若是不知他的身份,这外相显得有几分潦倒。师母李老师从里屋出来,满面春风,同张天奇招呼一声,就打量着朱怀镜,说:“胖了胖了。”朱怀镜笑道:“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学生惭愧啊!”贺教授摇头说:“怀镜读书勤奋,工作也一定是敬业的,怎么可能无所用心呢?只是我相信现在像你这样的好干部只怕不多。”张天奇一个人有些冷场,就附和道:“贺院长算是了解学生的。怀镜同我共事多年,我对他太了解了。他真是个好同志。都是贺院长教育得好啊!”张天奇好像生怕显得不敬,硬要叫贺院长。贺教授一笑,说:“我的学生,有的成了大官,有的成了大贪。谁不是老师教过的?”朱怀镜一听这话,知道贺教授还是那种改不了的怪脾气,忙打圆场,笑道:“贺老师总是喜欢开玩笑。”师母像是看出了张天奇的窘态,就说丈夫嘴巴就是不上路,尽说些不中听的话。张天奇忙故作轻松,很佩服的样子,说:“哪里啊,贺院长说的都是金玉良言呢。”贺教授也不谦虚一句,只望着朱怀镜说:“怀镜,现在大家都在赶时髦,攻硕士、攻博士,你怎么不来?我很难收到你这样的学生啊!”听了这话,朱怀镜耳朵根都发红了。因为这话太伤张天奇的面子了。他一时语塞,竟不知怎么圆场了。倒是张天奇从容应对,说:“怀镜的水平很高,不用再来学了。他有原来的底子,加上实践经验,博士的水平都够得上了。不像我这种人,没读多少书,再不抓紧补上,就要被时代淘汰了。”朱怀镜见今晚的谈话不太投机,不知贺教授还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就有意岔开话题,问他二老身体怎么样?要好好保重。又问起他们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又有意同师母扯些家常话。张天奇时不时很得体地插上几句,消解着自己的无聊。贺教授不太顾及别人,见这会儿没他说话的份,就独自微合双眼,手在沙发沿上悠然敲着。朱怀镜见了贸教授这神态,正是抽身的托辞,就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告辞了。贺老师也该休息了。”分手时,贺教授又对朱怀镜说:“你有兴趣的话,还是来攻个学位吧。

  你要读就直接读博士,目前博士中间的假货毕竟还是少些。”朱怀镜不知怎么回答,只好说谢谢贺老师器重。

  张天奇坚持要把朱怀镜送到宿舍楼下才回宾馆。因为今晚的活动有些不是味道,分手时朱怀镜不知说什么好,就问张天奇是不是还在荆都呆几天?他得请一请,尽尽地主之谊。张天奇说:“还得活动几天。就不麻烦你了,你忙你的吧。”朱怀镜低头上楼,猛然想起张天奇前天在讨论会上的发言,不禁好笑。张天奇口口声声说,开了人大会,真的坐不住了,只想早点把会议精神带回去,带领全县人民大干。现在会开完了,他却不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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