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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的二胡声

  老爸年轻时有把二胡,猪肝色,琴头是用蛇皮捆绑的。老爸走后,二胡贴挂在正屋的主墙上,裹着厚厚的一层煤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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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爸是啥时候学会拉二胡的?据我妈说,是在大生产时期,那时村里搞了个文艺队,老爸虽认不得哆来咪发唆,但对音乐的感觉蛮有天赋,不管是小调、祁剧,还是革命“样板戏”歌曲,只要他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滑动,音节音律就会像山涧里的溪流欢跳着向你淌过来。

  那时,老爸年轻,二胡拉扯得出神入化,村里人对老爸都是竖起大拇指。老爸为此常“得意忘形”,误事误阳春。有一回春季,早就约好去外婆家帮忙插秧莳田,老爸走出家门后,陡然来了灵感,又折返家中,悄悄把二胡拽上。走到村口的宝善亭里,脚步像被磁铁吸住,坐在亭子间的石凳上,摇头摆脑地拉起了二胡。那次具体拉了多长时间,妈妈没说,只是怄得老妈去娘家泄了好几天的郁闷气。

  茶余饭后,老妈跟老爸说:二胡可以拉,但不能当饭吃,你又不是吃专业饭的“戏班子”,就不要太着迷,太走神。老爸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要手指一痒,那些歌儿、曲儿、调儿就会蹦跳着从他的指尖和琴弦上溜出来,飘向远方。

  在我的记忆中,老爸拉得最多的是《敖包相会》和当时最流行的《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在希望的田野上》《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等。每次二胡声一响,老妈就会一身起火,黑沉着脸,吼道:“这相会,那相会,你有本事就去相会呀!”老爸见妈妈吃醋发火,忙七解义八解释,可不管怎么样,就是说服不了老妈的三寸不烂之舌。

  老爸喜好娱乐,真的有点“执迷不悟”。只要有丁点闲暇, 就会拖条凳子或椅子坐在家门口悠闲自得地拉起二胡来。老妈怼他:有本事就到戏台上去演呀!让全县、全国人民都来听呀?每次,老爸都是微微一笑,调侃奉承道:不上戏台,没有观众,二胡我照样拉得响,就像你炒菜少了味精、辣椒酱照样好吃,照样能养大几个孩子。

  润物无声。历经长时间濡染,母亲要是长时间听不到父亲的二胡声,心里还会有点不“耐烦”。田土实行责任制后,有年春节后老爸跟随别人到广东“抓现金”去了,二胡留在了家里。母亲隔三差五,就要从墙壁上取下来,用毛巾一根弦一根弦地擦洗干净,像保护外婆送她的嫁妆一样。

  那时候,我老家人过生活,除了一日三餐,就是围坐在老堂屋内或屋门口的过道边听人讲古、唱京剧、吼昆曲等。老爸能够拉得一手二胡,简直就是村里的“大明星”,让人羡慕得像大红灯笼。然而,幸福的日子刚刚推开房门,遗憾的天幕却遮掩了老爸的双眼。老妈早早地就去村北面的山坡上“安息”了,留下老爸长时间孤零零地守着那间破旧的祖宗堂屋。

  母亲走后,老爸的二胡拉得少了,街坊问他为啥?他重复着说:没味没味……而在每年的清明节和母亲的祭日、七月半(中元节),老爸都会带着那把老妈卖了两只下蛋老母鸡买回来的二胡来到老妈的坟头,坐在墓碑前的石块上,很认真地拉起曾让妈妈怄气恼火、醋意大发的《敖包相会》《十八的姑娘一朵花》等歌儿。老妈,您听见了吗?

  山风吹拂,母亲坟冢上的草木枯荣反复,老爸的二胡声也一次次在山坡上游荡,老妈成了老爸永远的听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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