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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

  父亲出生在五十年代,据说父亲在12岁的时候就没爹没妈了,12岁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而那时的父亲拉着板车去装碳,走上拉回来。就是在那样的条件下,父亲成为了一名民兵,入了党。学会了吹口琴,弹琵琶,拉二胡。父亲娶母亲的时候一穷二白,大娘一家给盖的房(大娘三十多岁守寡,带着我的三个堂姐两个堂哥,不容易啊)。

  我有个哥哥,两岁因病夭折了,那个年代本地的医疗设施极其有限,能怎样呢?父母只能力所能及的给予着父母之爱。后来有了我和弟弟。在父母亲共同的打理下,这个一穷二白的家渐渐有了起色,老院子的梧桐树下垛满了玉米棒子、地瓜干。打开衣柜能闻到红元帅苹果的味道。吃着爆米花在黑白电视机前看聪明的一休。第一次吃大米是城里的婶婶带来的。第一次吃泡泡糖是姥爷的朋友从台湾回大陆探亲带来的。母亲结扎的时候,父亲给母亲做的荷包蛋。为了避免母亲给我们吃,父亲把我和弟弟打发出去玩了。

  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以后,我家搬离了巷子里的老院儿,在大马路边盖了红瓦房。父亲在村两委,带领乡亲们抓生产。村里带头第一个种起了大棚,那个时候没经验没规模所以没市场,大棚里的芹菜都抽薹了(而现在老家已然成为蔬菜基地),父亲在房间里拉起了二胡。种大棚虽然失败了,但生活还得继续,倔强的父亲拾起了爷爷教他的铁匠工艺,生火烧铁锤打湮水,炉火映照着满头大汗的父亲,锤打着铁又像我家被捶打的生活。父亲每天凌晨四点起床,然后用大梁自行车架上木板地排车拉上货去赶集,十里八乡渐渐有了名气。等到前邻的房子拆了,父亲盖起了南房,有了自家的店面,开上了摩托车。父亲母亲每天上午赶不同的集,下午看店。

  96年我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对父母来说家里的担子更重了,父亲承包了一个小果园,母亲又盖了个小棚种尖椒。春天果园里的油桃熟了,父亲将刚摘下的油桃送到我所在的学校。正上语文课,老师说我父亲来了,看到教室外站着晒的黝黑的父亲一阵儿钻心的疼,沉甸甸的。高二的时候头疼的厉害打电话给父亲,父亲叫上邻居开着四轮单排车着急的送我去诊所输液,前前后后治疗休养了一个月。在家的日子父母把我养的胖胖的。以至于回到学校老师问我吃啥了一下子长这么胖。高二那年,弟弟上了职高,家庭负担更重了,父亲积劳成疾因椎间盘突出不得不手术,为了不耽误我学习,母亲瞒着我和弟弟陪父亲去地区医院做手术。我照例每月回家一次,打开家门家里没人。大娘家的三姐塞钱给我,说母亲留下话了在学校用钱的时候去大姐那儿取(大娘家大姐在县城做生意)。我返校后找班主任请了假独自去了地区医院,在医院门口吃了午饭到了住院部病房,我的到来父母感到很意外。父亲刚做完手术还插着管子,桌上放着父亲的午餐是定制的病号餐。我瞟了一眼母亲的午饭,是自己在家做的筋饼,放的时间长了又干又硬,用开水泡了吃。我惊呆了,我亲爱的母亲这几天都是开水泡饼啊,而我在学校却不知珍惜,惭愧之余心撕裂般的痛。回到学校努力的想人生的意义,竟无可解惑?

  高考落榜了,听到远近的同学陆续接到通知书,心情郁闷。父亲饮了酒回来,我与父亲大吵一架,父亲脸憋的通红,一巴掌到了我的脸旁陡然颤抖着停下。我哭着跑到离家不远的高速公路上,好心的路段民警送我到同学家。在同学母亲的劝说下我第二天早上给家里打了电话,才知道父母整夜未眠。我从同学家告别一路走到大嫂的单位,之后在附近的花店找了一份工作,半个月后大姐夫来接我回家。母亲说供我继续复读,而我不想再给父母增加负担决定去市里的电脑培训班,临行之前,母亲说我的皮鞋旧了换双新的吧,我却挑了一双小时候穿过的土布鞋,母亲疑惑的问我买了这鞋你穿吗?我斩钉截铁说必须穿。就这样我穿着布鞋到了培训中心学五笔打字。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双布鞋的意义,在未来的未知里,它坚定了我内心的步伐。我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在楼下的白天鹅餐厅兼职到下午两点,然后去上下午和晚上的课。半天赚7块钱还管的早午餐,这样我就不用问父母要生活费了。结业之前我把宿舍的床板踩坏了,管理老师让赔整个床板的钱,我没那么多钱只好求助父亲,父亲二话没说拿上工具就来了宿舍,三下五除二给修的结结实实。说孩子住宿舍交的住宿费给弄坏个床板修好就行了哪有陪整个床板的道理啊?愣是把管理老师拾掇的心服口服的。修完下楼吃饭,平时我吃烧饼都买不带馅的又大还便宜5毛一个,我买了两个,父亲一看是没馅的,心疼的瞅了我一眼,对卖烧饼的喊再来两个馅饼。高声对我说吃饱,不够了再要两个。我低头一边吃着烧饼一边强忍着泪水,连说这烧饼真好吃,唯恐父亲看出我内心的不安。

  后来工作两年后想和同学一起开个广告中心,父亲让母亲连夜赶车给我送钱,旧版的五十一百一踏踏钱用手绢包好,回去攒了钱就赶紧打到我的卡里,年轻气盛不经事的我们维持了一年就关门了。过年灰溜溜的回家,临行发现父母悄悄塞到口袋里的钱,泪流满面。

  事业失败索性找个人嫁了吧,婆家离父母家两千里路,母亲不同意,我先说服了父亲让父亲给母亲做思想工作,就这样我嫁到了千里之外,娶亲的时候父亲和弟弟送的我,父亲到了婆家一看院子没有墙,栅栏门,黑白电视机,说闺女啊咱回吧。我知道父亲有多无奈才说出这样的话。我咬着牙说不回,穷不怕有人就有未来。生孩子的时候父亲又让母亲带病连夜赶来,知道婆家条件不好,带上钱让我吃好。丈夫虽不出彩但为人本份,有一次我因吵架回娘家,父亲对我说,你男人一不喝酒二不抽烟三不乱搞,你吵啥呀?不用急,日子会越过越好的。两口子吵架睿智的父亲却为女婿解脱。

  再后来我家买房凑钱的时候父亲想尽办法的帮忙。就是这样一位我以为高大的父亲却最终患上了不治之症,刚开始陪他放疗的时候还健步如飞,到最后靠输营养液维持,父亲连二胡都拉不了了,铿锵有力的京剧盗御马也唤不回曾经一听京剧就亢奋的精气神。下楼需要坐在轮椅上,坐一会儿就非常虚弱。晚上发烧出虚汗衣服都湿透了。(最后的那段日子我在医院仅仅陪了父亲半个月,父亲说本来想攒点儿钱给我买辆车的没想病成这样了。我再也忍不住跑到卫生间大哭一场……)看到那么痛苦的父亲,我从希望他好好活着到或许结束是最好的解脱。无以名状的不舍和难以割舍的痛互相纠葛,问苍天回我满眼的黑压压的乌云;“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

  父亲这一生只来过我家两次,第一次结婚的时候送亲,第二次上新房来住了几天。

  父亲的一生都在扶持儿女中度过,刚过上几天好日子他却走了,父亲用生命告诉我人生无常,生老病死不由人。

  在这个世上你认识的许多人,或许你已经见了最后一面。

  多年以前看一行禅师的故道白云,有一句话记了18年了“缘之法,如同车轮,虽住于世而不落其间。”

  生命之缘,如此,愿安!“心不住于身,身亦不住心”——写在父亲逝世两周年之前,以心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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