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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

  某日,因某事需回趟老家,也就顺便回去看看独居家中的婆婆。婆婆家在一乡下,从小镇回去还得搭上四十分钟的摩的,我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购买了所能想到的那些生活必需品,心里洋洋自得的认为,自己还算是个不错的儿媳妇。

回乡

  和老公结婚已经十五年了,可真正的和婆婆相处屈指可数,记忆中大概也就是很普通的农村的老妇,絮絮叨叨,大大咧咧,我也曾经很庆幸自己可以不和婆婆住一起,少了很多婆媳之间的摩擦。老公在家属老幺,或许比较受宠,可是在我们结婚的时候却连起码的婚宴都没有,人都说,女人最美的时候是当新娘的那一刻,而我的这份遗憾就注定陪伴我一生了,对婆婆我自然心生埋怨,也给自己的远离找到了借口。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老人家端出热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午饭,我却没有了食欲,平素就挑食的我真的对眼前的饭菜产生不了兴趣,看着她颤颤端起离开的那瞬间,我忽然觉得自己的过分。或许是为了掩饰自己心中的那份悔意吧,我忙不失迭的拿出自己为她购买的那些东西,吃的,用的,满满的堆了一大桌。因为第二天就要离开,所以我必须在这半天里做完很多我能想到的事情,包抄手的时候,老人家立在旁边,用一种很是惊奇的口吻说道;这个我没有吃过,以前倒是在街上看到,可没有舍得吃。

  这是一个育有三儿两女的老人,过些天就是七十五高龄了,如今却对我们都吃厌了的抄手都会感到惊诧,情何以堪呢。忍着心里的那份酸痛,我笑着说,那今天我就让你吃够啊。等我忙完了厨房中的事,老人小心翼翼的给我说,我想洗个头,脑袋痒得不行,而她自从去年中风后就对很多简单的事情失去能力了。

  她没法像我们一样弯腰,所以只能直挺挺的坐着,水顺着脖子往下淌,脸上却始终带着那一抹微笑,然后擦身,我背起她换下的所有衣服还有床单,去稍微有点远的河边清洗,想想自己以前,用洗衣机还嫌费事,这迟暮的老人是如何完成这洗衣的重任。浸过水后的衣服,格外的死沉,下过雨后的田埂小路又略带滑意,摔了一跤,再迷失了方向,真想索性坐那里大哭一场。

  让我记忆定格并不是自己摔跤的那个惨象而是我拿着那把有了锈迹的剪刀,给她理发,这是我第一次给人剪头发,也似乎是自己第一次和眼前这个老人如此的近距离相处着,钝掉的剪刀不时牵扯着她的头皮,可她连哼声都没有,脸上始终是那微笑,似乎在享受着。有什么东西落到剪刀上,不知什么时候我落泪了,这是个怎样的老人,过着怎样的生活,却还能如此乐观的面对着我。

  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和她有了母女的感觉,说着心里想说的话,耐心的听着她讲述她平时的生活,老人没有一丝丝的埋怨,倒是我在替她鸣不平,生了那么多,结果落到现在的状况,老人笑笑回我,要是我没有生这个老幺,那我不是更糟糕吗。我无言以对,却开始佩服老人的乐观了。晚上,睡在她的另一头,因为白天的疲劳,所以很快便睡着过去,半梦半醒间似乎还听到她在说话,这该是个多么寂寞的老人。

  第二天,老人执意送我到路口,我能感到她的不舍,可是我装作一无所知,连头都没有回的就离开了,我不敢回头,我怕我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孤独的老人坐在路口等待有人去镇上帮忙带回点东西,有时候是应承有时候是拒绝,应承了老人便回家等待,被拒绝了她也不恼,只是继续等待着先下一个路人;我不愿意回头,我还怕,自己会听到老人说,我不需要什么东西了,只是想和某个儿子居住在一起。我也不能回头,我怕看到老人留恋的眼光让我没法再移动脚步。就那样我离开那个村子,留下了钱物,可是心却落空着,每到夜深时刻,便无法安睡。

  我也无法去指责谁埋怨谁,因为我也是其中一个。大儿子怕老婆,不敢接老母亲同住,二儿子好赌,至今还没有一个安稳的家,大女儿远嫁河南,实属无法,小女儿婚姻不顺也无法顾及,老公排行最小,可是却随我来了高原,离家几百公里。每个人似乎都有着无可厚非的理由,可是这些理由,在老人如今的生存状况下是不是都那么的微不足道呢。

  我们一直都觉得,父母始终会在那里,也始终会原谅我们,于是我们远游,于是我们忽略,等到他们突然有一天不在了,我们开始了哀号,开始了痛不欲生,开始了风风光光的排场,也开始了怀念,可是,那样有用吗,黄土一杯,杂草丛生,我们开始了无休无止的自责和埋怨,一切却都晚了。和老公商议后有了个决定,想要返回了,这个决定或许会让我们失去一些,但我觉得也会得到一些,至于失去和得到知否平衡,我不在意,我只想让我们的后半生没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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