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枫轩 > 原创文学 > 散文随笔 > 情感驿站 >

爸爸

  晚饭后爸爸照例躺在床上,我爬在书桌上写作业。有人敲门,声音有点小心。妈妈去应门,门开处,闪着刘伯伯有点谦卑的笑脸。他腋下夹着个用白地繁花包裹皮包着的包。我知道,他家的挂钟又坏了。

  果然刘伯伯把包裹放在箱柜上,从口袋里拿出大生产香烟,与爸爸推让着聊着无关钟表的事情。直到刘伯伯离去,我也没听他提那放在柜子上的挂钟。刘伯伯故意把香烟落在爸爸的烟盒了,爸爸发现了追着还给他,他好象还很生气的样子。

  看不起我?

  在撕扯中,爸爸还是把那盒香烟塞进了他的口袋,因为爸爸比他的力气大。

  箱柜上已经摆了三四个高矮胖瘦的钟表。

  爸爸多才多艺,人们都这样说,那时我们也以爸爸的巧手而骄傲。爸爸表修得好,根雕雕得精,制作吹风机,打制各种家用炊具。我家那时几乎所有的家什用具都是爸爸做的,结实得可以用上几代。

  因为结实所以很沉,没有商店里的轻便。爸爸还喜欢研究古字,甲骨文,大篆小篆,晚上爸爸常常躺在床上捧着书在那里研究篆字。谁家收音机,半导体有了故障,自行车出了毛病,乃至打气管坏了,修锁配钥匙,爸爸总被打扰,书常常看不成了。

  爸爸就在别人的赞口不绝中有赶不完的活。

  最麻烦的是修理钟表,爸爸常常挑灯夜战。床上摆上方桌,爸爸伏在上面,白炽灯拉得很低,照着被开了壳的钟表。那里面错综复杂,相交相咬合的齿轮鱼鳃一样的细密,时间就从那些丝丝相扣齿轮的咬合中,让简单得如两只手臂一样的表针,一秒一秒的把时间很形象很准确的跳动。

  时间好简单,计算时间的工具好复杂的啊。

  那时,觉得爸爸很了不起,他能把在我的眼里那么杂乱的、迷宫一样的东西摆弄得服服帖帖。检查毛病的时候最伤脑筋,爸爸一会听一会看,右眼透过一个喇叭形的放大镜,不用的时候就往头上一推,样子不好看,我笑爸爸,却不敢放声音。爸爸修表的工具也精致,我常常趁爸爸不用的空挡把玩几下,常常遭到呵斥。

  而这时,往往是爸爸丢了零件。钟表的零件好小,有的小到不易察觉。修表不是断续的活,如果不一气修完,接下来会麻烦,因为小小的零件十分难归位,爸爸就通宵达旦的修。等我一觉醒来,爸爸的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妈妈也跟着睡不好。

  爸爸给人家修表,我们家的钟表就跟着遭殃,缺了螺丝坏了齿轮,或爸爸不小心丢了什么弹簧,我们家的钟表就得被拆被卸。立在柜子上的钟就成了摆设,我们没有时间看了。爸爸说有时间一定去买被卸去的零件,再装上。可是说了就说了,我们好久都是在早上听隔壁家的钟报时起床的。我们的抱怨爸爸似乎听不懂,总是轮不到修自己家的表。

  钟表修好了,别人来取,爸爸绝对不许我们提起填补零件的事情。有一次妈妈险些说出口,硬是给爸爸用眼睛盯了回去。

  我们家的两个钟和一块表被爸爸赔了进去,最后快成空壳了。爸爸没有表戴,出差就向妈妈借,妈妈说没有表你活该。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犹疑的把自己腕上的表摘给爸爸。妈妈那块上海表最后也没能幸免,气得妈妈直叹惜。那是妈妈结婚时,妈妈的姐姐从哈尔滨寄来的,那时的表脱销,是需要票卷购买的。哪象现在,烂得连小孩都不屑于戴。

  我们家差不多成了业余修表店了,爸爸不仅搭进了业余时间,还搭进了我们家的时间显示器,爸爸有时同妈妈诉累,发誓不再修表,可是有人一来敲门,老兄啊……两句好话过去,爸爸依然是堆了满脸的笑,明儿有活就拿来。

  哎,我这个好面子的爸爸。



    作品集亲情文章 关于父亲的文章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