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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忆旧人

  外婆的家坐落在一个山湾里,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大门正对着蜿蜒的河流,往下还要走好长一段路,才能抵达那条浅浅的“卧龙溪”。童年时听到歌里唱的“晚风轻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感觉这样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外婆家,以至于有好长一段时间去外婆家时总是心里闹着别扭。现如今我再次回到这里,对昔年的小学时光却满是怀念,这里并无多大变化,只是故人已去,又添新坟。

  外婆是一位柔弱的女子,至少在我眼中是这样的。外公是一个很强壮的人,也是一个很强势的人,他年轻时随便往别人身上甩一肘子别人就得躺上两三天。外婆嫁到这里来,而且是作为外公的第二任妻子嫁到这里来,少不了受委屈。在封建思想还未彻底肃清的年代,女子的地位是很低贱的,每次外婆和外公吵嘴,一旦外公较真,外婆少不了挨一顿打。

  就是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温暖了我的整个童年。在我的记忆中,外婆从未对我说过一句重话,更不要说打人了。她总是那么和蔼可亲,她更像一位保姆,把我当少爷似的供着。年幼的我作为父母独子,外祖父母幼孙,身子骨特别娇嫩,以至于我每顿基本都要吃肉,而且只吃瘦肉。外婆都是天还没亮就起床,早早地炒上一二两纯瘦肉,单独盛在一个瓷碗里,放在我面前,他们一筷都不沾。

  后来我上了中学,不再频繁地回外婆家了,每一次见面,她都特别兴奋。总是下午三四点钟就钻进厨房里叮叮当当捣鼓大半天,弄出一桌子丰盛的菜肴,让我和外公一起打打牙祭。要是逢年过节地去了,肯定少不了红包入库,而且绝对是我收到的红包中最大的。她一向是把我一个人拉在角落里,什么话也不说就往我的口袋里塞钱,老妈不让我收我就一直推脱,她就一边塞一边说这钱给你买点糖吃,又不多,但谁都清楚她拿的钱早就够摆一桌小酒宴了!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里依山傍水,鸟语花香,才养出了外婆这么可爱的人儿。她的根深深地扎在这片土地上,就像门前的那一片苍劲的松柏,任其风吹雨打,也绝不移动分毫。她是爱着这里的,所以不管儿女们说什么,她都不肯离开这个家,这个已经傲立半个世纪的用泥土修筑的家。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两个孤独的老人,居住在这里势必是会遇见许多麻烦的。一零年的一个平凡的日子,外婆像往常一样外出干活,她总是闲不住!一条毒蛇咬到了她的腿上,她开始卧床。两个老人都不愿在医院里花冤枉钱,请来个乡下郎中天天为她开药疗伤,花了整整三个月才略见起色。不过就是这么一拖,外婆身子垮了,病根子开始侵蚀她那原本就不健壮的身体,糖尿病、高血压一下子全都冒了出来,等我回来看她时,她已经离不开拐杖了!

  新年临近,本是十分高兴的日子,不过外婆这个家里,已经高兴不起来了。年后又传来一个噩耗,外婆上后山时不慎摔了下去!舅舅和姨妈们心疼之余纷纷指责老人都年过七旬了一天到晚还手不停脚不住地干什么活,他们只是默默承受着,我想也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这个承载了他们半辈子的地方有多么珍贵、那些他们干了半辈子的活有多么难以舍弃。

  暑假,我匆匆赶到家时,就听说了外婆转到市人民医院的消息。从家到医院,30分钟的路程,乘公交需1元,不远也不近。这条线我走了大概三四次,也算比较熟悉了。面对来往的人群,时而发生的医患纠纷,甚至那次在日光下撞见的病人尸体,我总有一种古井无波的淡定,应该是麻木了吧,其实我也不明白真正什么是麻木,只是恍如隔世的感觉让我闷得慌,莫名其妙地。我多么想相信神明真的存在,能让我为她,为那个可爱的人儿祈祷、为她祝福。

  6月22日,外婆还是走了,我亲眼看着她走的,我的心里没有一点情绪波动,就像是死了一样,完全没有想象中亲人逝去的哀伤。我只是在怀念,默默的怀念,把记忆中仅存的外婆取出来怀念。我不想刻意的去记忆,乃至于盖棺的一瞬间我就忘记了她长什么样子,只是隐隐中想起,我曾经有过一个疼我爱我亲我念我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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