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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贾樟柯《站台》里跳舞的女导演,奉献了一堂生死课(2)

  包括影片中的角色也是54年左右出生,他们这一代人我是非常敬仰的。

  我也非常尊重知识分子,因为一个国家的文明基石是由这些人奠基的,他们是其中的一部分。

  也是因为有创作纪录片的一个工作习惯,所以我比较关注社会议题。这些都会一直在我的作品里呈现。

  刘小黛:预告片里有一句话让我非常感动,“每个女人不一定是母亲,但是每个女人一定是女儿”,我发现在影片中呈现的母女关系,她们有的时候互为母女。

  因为您自己也做妈妈了嘛,想问一下结合您自己的经历,您是怎么看待现代母女关系的隔阂或融洽?

  杨荔钠:《春潮》里边也在讲关于母女的故事,但《春潮》就是比较有对抗性、破坏性、伤害性的,甚至是不可愈合的。但是《妈妈!》这个影片就完全不是。

  100对母女关系有100种样子,100个女儿那也是不同的样子。我写出那句话,也是想说女人本身就是完整的,或者说,女性本身就是完整的,她不会因为你没有家庭,或者你没有儿女就变得不完整。

  女性本身就是独一无二的。虽然有的时候对婚姻、对家庭可能会犹豫、会惶恐,或者是笃定地选择“我不需要”,但我们都深深地知道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来自哪里,那就是母亲、母体,以及无形的时间。

  抛开书本

  这部电影之所以叫《妈妈!》,其实是因为“妈妈”是很容易被忽略的一个词。我们从小到大不知叫了多少年。

  从一开始学会走路,学会站立,学会上幼儿园、上高中、大学毕业、成家立业,到中年、到古稀之年,“妈妈”这个词好像一直都在被我们呼唤着,但妈妈又特别容易被我们忽略。

  我也是想通过这样一个影片,在短短的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面,让这个名词融进一种情感,还多加了一个感叹号。我想让这种被忽略的,被遗忘的,或者是被我们轻视的,这些跟母亲有关的情感再次被放大,被看到。

  我觉得做母亲也是女性光辉的一种,母亲就是女人,也不是所有的母亲都是要完美。我就是一个特别不完美的母亲。但我好像又觉得母亲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太需要学习的角色。

  刘小黛:这个影片也提出了一个略微严肃的问题,就是老龄关怀以及死亡。其实我们现在很少在公共场合谈论自己家人的死亡,或者面对家人的这个死亡。

  关于生死观,面对死去的亲人,对她们的记忆描摹,对您来说在影片里是有怎样的意义?

  杨荔钠:像我们这个年龄,除了我们怎样去照顾好我们的父母,怎么面对她们的希望,其实我们自己也是在面对这个话题。这其实是一个人的终极问题。

  记得我25岁拍纪录片,在那时我跟死亡就产生了非常紧密的联系。有一个老人在我镜头倒下时,我认为那是个意外,但当七八个老人同时在我镜头倒下去的时候,其实是给我上了一堂生死课。

  《老头》剧照

  从那个时候起,关于死亡我就想得非常多,有的时候我自己也会陷入死亡焦虑。

  有一个时期,我会疑惑我是活着的吗?我那时也经常会梦到死去的亲人,尤其那种梦境出现的时候,我真的会想,会不会有一道门在我们之间。

  在我的电影里面可以经常看到这类表达。我觉得现实和梦境都是真实的。有的时候觉得闭上眼睛在梦里畅游,对我来说可能更有意义,那样的人生,那样的相见,以及那样的情感。

  虽然我不能说我有关于死亡的经验,但是我一直在准备,我也会想,如果有一天我老了,我该怎么样来让我的晚年能够有一个我满意的模样,但是我没法笃定地说,因为我还没有到那一刻,还没有思考到那一刻,所以在这部电影里加入了我认为特别朴实的人文关怀,以及终极关怀。这也是一个很好的问题。

  包括疾病的设定,为什么疾病发生在女儿身上,不是母亲身上,也是因为我觉得我们有太多的意外不可判断,有太多风暴来的时候我们没有准备好。

  这个影片也给阿尔茨海默病患者和公益组织看过,他们认为这个影片来得非常及时,因为社会上对阿尔茨海默病的认知其实是不够的,很多老年人去检查的时候通常已经是中晚期。我们大家都很习惯地认为老年人忘了是很正常的事。

  我有一天忘记了我特别喜欢的导演,我特别难过,但是我也不想去查,也不想去看,我就等着他什么时候自己能在大脑中想出来。结果我睡了一觉,第二天他就清晰地出现在我脑海里。

  这种遗忘很正常。但如果是发生老人身上,大家还是要警醒。这个影片也可以给大家一个探讨的话题。

  刘小黛:从《春潮》到《妈妈!》,您很擅长运用水的意象,在《妈妈!》里面也出现了至少6处吧,海水、池塘,我认为它是一种女性的象征,这个设置,导演您最初的想法是什么?还是希望将答案留给观众?

  杨荔钠:我是希望观众有自己的想法。尤其到海边那一刻,我就是一个敞开式的结尾。

  了解我作品的人都知道,我从《春梦》到《春潮》一直运用水的意象,《春梦》是一个湖,《春潮》是一条河,《妈妈!》是大海,我相信我在未来的创作中,我会把水使用得更多更好。

  我跟朋友聊电影的时候也在说,我可能是一个水下动物,在水里面我可以做一根水草,做一个水底下的石头或者一个死去的细胞,我都很愿意。

  水对我来说是抽象的,也是具象的,它是温柔的,它可以穿透时空,它又是不经意的,你完全可以忽略它,但是我们生存的任何一个环境都离不开它。

  水也是失意的。在这部影片里面,它可能就代表女儿每一次发病的时候。它也能打开跟父亲之间的那道生死之门。

  最后在影片中她们面对大海的时候,大海的波涛汹涌其实象征着母爱的力量和人生的一次次浪潮。大海也很有胸怀,它可以接纳来自大自然所有喜爱它、愿意热爱它的自然界生命。

  我觉得我就解释到这儿,我也想把这个想象空间留给观众。

  刘小黛:通过作品,您进行着对中国的社会观察,现在还有想拍摄的议题吗?或者有其他想要拍摄的女性题材吗?

  杨荔钠:有,但拍不完。虽然很多人说我的女性三部曲完结,《春潮》《春梦》到现在的《妈妈!》,但我们恰恰觉得这只是开始。

  我们不仅有我们身边女性的故事,还有从纵深的历史上看,我们有太多女性的人物形象,就如同母亲一样,有太多的故事可以说。

  我又是一个女导演,我愿意用我的手里面擅长的工具,去继续做关于人的故事。

  《春梦》提名鹿特丹老虎奖

  刘小黛:作新时代女性创作者,您平时都关注什么样的女性题材?您是怎样去发掘的呢?有什么建议给到在座年轻的创作者?

  杨荔钠:有时我获取力量的源泉是一本书或者一个影片,或者是我的纪录片中的人物,因为这些人都是普通人。不会因为普通,他们就缺少美感,缺少想法。我不在意他们的知识点从哪里来,养成的渠道从哪里来。

  其次,我觉得创作不一定会局限在女性视角。在座的女性创作者们,如果你们喜欢做其他的,我认为也好。

  只是我现在很清楚,我的目标方向就是要做跟女性有关的故事,那我生活当中的来源很重要,孩子也很重要,动物也很重要。因为这个世界是很丰富的一个多元组成。我觉得做什么都是好的,不仅仅是一个女性主义的故事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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