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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粒沙一个世界

  凭心而论,不用多做解释,我就是土生土长在腾格里沙漠边缘的孩子。可是我却没有真正见过漫漫的黄沙,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很矛盾的说辞,总之看了雪漠的《大漠祭》之后,我知道我确实没有见过,我不知道说是沙漠边缘的孩子合适不合适。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生活了几十年的我才明白,大漠竟然这么对待这群憨厚,老实的人们,而人们却依旧崇拜着它,向它祈福。我觉得我应该感到心痛,感到悲哀,如此善良的人为什么一定要接受上天这样的恩赐,上天真的会捉弄人,戏弄人们的命运,似乎命运在它的眼里毫无分文。我游行在雪漠展示的大漠生活中,说不出的愤慨,道不尽的心情。如果我去谴责不公平,那么我对这生我养我的黄土地是不是已经亵渎了。

一粒沙一个世界

  内心真的很矛盾,但是我的确不满上天的“恩赐”,为什么我们一定要一次次的向置我们于死地的大漠毕恭毕敬,为什么我们深深叹息还要对它感谢,为什么我们无路可走还要说它伟大?它确实给了我们生命,但是不留一丝希望,让人们做垂死挣扎,让人们苦苦哀求,但是一点怜悯都没有。生命又有什么用,人活着没有了盼头,那还怎么能祈求活得更好呢?于是我想,我不该恨还能做什么,心死了,留一具躯壳,活活在被这大漠吞噬,没有怨言,它给予了我们什么,我们都会毫无保留的,原封不动的送回去。

  赤裸裸的来,我不知道我是谁,赤条条的回去,我亦是不知道我是谁。总之我不感谢这个世界,这个我永远走不出去的大漠世界,它给了我生活的希望,但是它依旧绝情地扼杀了我的梦想。它摧残了我作为一个有思想,有意识,有梦想的人的底线,它在杀人,用无形的刀在疯狂的杀人,但是它还装作圣人,让我们死的乐在其中。用最卑微的手段,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它用满天的黄沙炫耀自己的战果,它把那些麻木的人们当作自己的顺民。

  它给那些想脱离它束缚的人们心灵以重击,最终变成它的顺民,它邪恶的欲望就如同它那丑陋的外表,我的不满,我的愤慨就如同一粒沙,什么也不能做,反抗有什么用,我最终还不是屈服?可是我就是恨,我就怒,我厌恶它。为什么让人活得这么痛苦,也许它就是个疯子或者变态,它看到人们的无奈,痛苦,就会更加的开心,我想一定是的。它用苦涩的眼泪沐浴,用人们的血与汗装饰,所以在太阳的照射下,才会如此的狰狞,可恶的狰狞。多少泪,血,汗水就这样一次次浸透了,一次次被它吸收,然而它却显得那么的心安理得。我歇斯底里的哀号,这世界竟然如此残忍。

  小时候我没有抱怨,我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我觉得幸福。到处是沙,我可以毫无拘束的玩耍而不会弄脏了我的花衣服。我的花书包(碎布头拼成的袋子)永远是我的骄傲,夕阳中那个快乐奔跑的孩子就是我。我会在破旧的小屋里,在煤油灯下认真做作业,那时候我不知道理想是什么,总之我知道有理想的人活得会更加开心。老师也喜欢有理想的孩子,他说人活着有个盼头就没白活。那时候我偷偷的心里想如果一辈子有吃不完的方便面就好了,那香味直直就跑到脑瓜子后头了,虽然我从来没有吃过。

  我想这就是理想吧,因为我总算有盼头了。山药米拌面几天也就吃一回,妈妈烙个油饼就觉得是天大的好事,对于这一切我没有奢求什么,因为大漠的每家每户都是如此。我还喜欢跟着爷爷去沙窝窝里放羊,抓兔子,那种沉积在追赶沙娃娃的快乐是无语言表的,虽然从来没有抓到过,老人们说女孩子不能抓,抓了做的饭就不好吃。我还跟爷爷玩捉迷藏,藏在芨芨草后面,我总会忍不住地咯咯笑,爷爷说我是个捣蛋娃,心疼得很……很怀念那些自由自在的日子,有理想的日子。不知是什么时候,爹说女娃娃念书没用,把脑子念坏了,我从此就告别了读书的地方。想想也很奇怪竟然没有留恋那个地方,反而觉得自己更加自由了,像别家的姑娘那样,蹲在村头做针线,喧谎。不知不觉走进了另一种生活,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的自然而然。

  鸡打鸣了,天翻了白肚,我不再去上学,书本已经被妈做了鞋样了,我自然成了大姑娘,学着做针线……穷人家的娃娃早当家。长大了点才知道,爹妈操心的事情多着呢?眼看哥哥白福到了娶媳妇的时候,可一个媳妇就一万的票老爷,再看看多年没变的破旧的屋子,才知道这成了一种奢求。

  忽然一天爹发现庄家地里发不了财,就倒腾着发财的门路,听风就是雨,像中了邪一样,干着干哪,但从来没有见他发过啥财,嘴上总会说“这回一定成了,发了发了”。结果欠了很多债,妈卖猪卖黄豆的钱都被他倒腾了,免不了又是一阵争吵。哥哥也不是一块省心的料,一天就知道赌,还好酒,妈总说家都被这爷父两个败光了。从小都这样,一切都习惯了。接着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那也是改变我一身的事情。“换亲”,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妈说我是她的心头肉,可是没办法,娃子要娶媳妇,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要嫁人了,这样我就不再是姑娘了,而是别人家的儿媳妇了,一切来得那么突然,来得那么快。

  我记得那天,我在庄门外的沙堆堆上坐了很久,我哭得很伤心,但我不知道我究竟哭什么,面对漫漫的黄沙,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那个理想吗?不是的,我已经大了,那样的盼头不是支撑我活一辈子的理由,但心里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委屈。就这样,我嫁人了,我给我哥“娶”了媳妇,爹妈的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喜悦,一石二鸟,娃们的人生大事解决了,他们也没什么可牵连的了。虽然穷困,但是我还是不能理解,不能接受他们的做法,我痛恨大漠把人们的愚昧留传了一代又一代,这不是值得炫耀的事情,即使我有好的歌喉,也不会唱赞歌给它。

  这是一个陌生的家,陌生的人,陌生的气味,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可是我就要在这陌生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从此我将交付于我的后半辈子,似乎我的到来令他们开心,因为我看到他们在幸福的笑。我想现在我的娘家也是如此罢。同样的贫穷,同样的渴望,为什么不感到快乐,为什么不幸福的笑呢?可我为什么这么木然,似乎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的新家,其实就是我的婆家,地地道道的农民,这点不用好奇。

  有点想家了,但似乎新家的和谐氛围使我这个陌生的人不显得太尴尬,怎么会尴尬呢?妈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已经是别人家的人了。我现在是陈家媳妇,我的丈夫叫憨头,确实是憨头憨脑的。老实又稳重,都说我嫁了个好人家,找了个好男人。也许是吧,但为什么我还是觉得跟我没关系呢?就这样,我机械的做着在娘家同样的事情,只是环境不同了,但是在他们眼里我不是外人。我言语不多,没有别人家的婆媳之争,相处得很融洽,我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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