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2022-09-02 网友提供 作者:望穿秋水 点击:次
好像小村庄里的清晨总是比别处来的早,当阳光刚刚透过树梢的时候,已经吃过早饭的父亲便会喊一声:“儿子,来!”便会抓起我的双臂,往上一抛,抛过头顶,再稳稳接住,一转手我便骑上了他的肩头,“咯咯咯”的笑着。这时,在一旁吓得脸上变色的母亲总会捶着父亲的后背娇斥着:“你小心孩子!”父亲总是呵呵笑着:“放心放心,谁不知道这是我们家的希望!”说着话就摔开步子向五里外的小学校走去。 说是希望,所以父亲对我学习成绩的关注一点也不含糊,稍有差错蒲扇大的巴掌就会往屁股上招呼。当时下网络还在讨论到底是屁股决定脑袋还是脑袋决定屁股的时候,我在童年时就明白了,永远是脑袋决定屁股!脑袋里装不了知识,屁股就会挨赏,那赏可是货真价实的。 我是父亲的老来子,上面都是姐姐。由于我的出生稍微改善了一下家里阴盛阳衰的局面,便打小有了和姐姐们不一样的待遇。每逢父亲赶集日下馆子,总会有我的份儿。 小不点点的我总会被父亲按坐在椅子上,然后喊声:“两碗哨子面。”当我打着饱嗝摸着小肚皮靠上椅子后背的时候,父亲就挪过碗去,将剩余的面三口两口就弄得底朝天。 童年就是在父亲一边扛着责任一边扛着希望的肩头上溜走的。 打小就崇拜父亲,不但在庄稼行里是一把好手,倒腾小生意也总是有模有样。刚懂得用欣赏的眼光看女人的时候,遇见自以为漂亮的女人侧身注视父亲的时候,也赶紧挺直了腰身,屁颠屁颠的贴在父亲身侧,美滋滋的随父亲迈步,我以有俊朗而魁梧的父亲自豪! 也许是天性顽劣吧!父亲的宠爱最终没有抑制住我青春期的冲动,叛逆就像魔鬼吞没了我的心神。在高二下学期的一个早晨,我翻出了妈妈压在箱底的二百多元钱,和几个伙伴溜出了村庄,爬上了东去的火车。 我的出走就像谁冷不丁抽了父亲一闷棍,父亲是那么的猝不及防,父亲的希望就在我离家出走的这天轰然倒塌了,后来在二姐的来信中得知,父亲一下子憔悴了许多也衰老了许多…… 当出走时的豪情壮志在现实中一次次被消磨殆尽的时候,我后悔了。想家,想学校,也想父亲。可我不敢回去,越想越不敢回。我不敢面对被自己放弃的学业,不敢面对给父母的伤害,更怕看到父亲怨恨的目光。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流着泪在透着月光的工棚的窗台边寻找着看哪一片是从故乡飘来的云。 在外每一天的飘荡都是我对父亲的愧疚! 在家门外徘徊了六年的我,拖着行李疲惫的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我还是惊呆了。 一个头发花白廋小的老人,穿着一双黄胶鞋,一条裤腿挽在半腿上,蹲在地上整理着农具。斜阳拉长了我的影子慢慢地投射在他的身后,他依然毫无知觉,吭哧吭哧地干活。我噎着眼泪喊了声“爸”他慢腾腾直起了身子,转身瞅了瞅我,轻轻叹口气:“回来了,去屋里歇着吧,我还有几垅地,锄完就回来”说着就拖着锄头往外走。“爸,我……”父亲回过头摇了摇手,走了。 我愕然了,我不知道这几年我在他心里走的太远还是根本就不曾离开过。 看着他消瘦佝偻的背影,我的眼泪终就溢了出来。我没想到,纠结了六年回家时的情景就这样被父亲云淡风轻的几句话总结了。 我知道,我亏欠爸的太多了。 如今父亲已经过世好多年了,也许是惦念吧,母亲一直保留着屋里的陈设,一点也没有变,每次进屋,总觉得父亲还是端坐在火炉旁,煮着罐罐茶,抽一口烟再一声接一声的咳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