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清明了,其实很想回老家祖坟祭拜下。但长期的失业,苦闷,挣扎种种,连这点孝心也消磨殆尽了。何德何能,那坟前跪下的人,怎样的愧色呢?卑琐如我者,还是不让祖先见的好吧。¬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还好,清明那天没扫墓祭拜的并不止我一个,否则应是“坟畔低徊欲断魂”吧。我们在路上,在路上的愁肠,待酒销魂。 草绿了,水柔了,风暖了,山媚了,但仍旧的心,照样的灰着。人间四月怎样?悲哀一如既往,我看不到天堂。¬
人生何时变成这样的样子?不激动,不憧憬,不追求,不拼搏,我的世界仿一滩孤寂的死水,而我则是水底翻着白眼的烂鱼吧?腐败,死亡,没落,最深最黑的懒惰,只求长眠吗?¬
凡•高的《我不是个怪人》我看了无数遍,这个有点丑陋有点神经质的男人,一次次让我泪下如雨。那般文字属于忏悔级的吧——我指他的真实,我觉那如婴儿的眼睛纯净无邪,这样的人该受到保护吧,但保护起的凡•高,还会有淋漓颠狂般的《向日葵》吗?心的苦闷化成画,便成令种的异彩吗?而这异彩,同时代的人不屑一顾吗? 凡•高其实还是幸运的,几百年后,他的作品终得到最疯癫的承认。所以他的种种苦闷,算是对现实的“狗眼看人”的警世般的讽刺:我是金子,你们都没看出。我走到街上,口袋里甚至没打电话的零钱。但我信凡•高也有幸福在,因有个父亲般的弟弟:提奥。这位凡•高艺术路上不离不弃的人,更像一个知己,让凡•高孤寂的心想起,心怀感激。我自然不敢和凡•高比,艺术种种,愚笨如我者一概无知,我的文字在我没死前便会烂掉。世人甚至不会记起还有个疯子曾来过。是的,我们都渺小,我们不需谁谁铭记。我们能感动的,是有个交点,那刻我们搀扶着,“一起看着这个落寞的人间……”¬
但我有个比提奥更好的弟弟吧。那天我们都喝了酒,弟弟有句话让至今感动:我哥老好了,我要是女的,我就嫁给他。其实很满足,我给亲人的也许些微,但如此动容的表白,此生也便够了。得一个知己,有一次交融,便是卑微,我灿烂过。何必太多?
生活还要继续,怀着小小的卑微的梦想,来过,爱过,绚丽过,其实很好了。太多的欲望,太多的借口,也许便是痛苦的根源吧。“老头洗澡,看看手,长叹:老了,八十了。看看脚,长叹:老了,八十了。再看看那儿,半天哽咽:老伙计,你要不死,也八十了。”这自然是笑话,那儿死活,又能怎样?只要有颗鲜活的心,便无悲哀可言。我们大可以看看手,手还在。看看脚,脚也在。比起那些个缺足断手的,何等幸运?感慨于事无补,那便洒脱从容吧。
这样,我的四月,也许终可变成另外的样子,从此生动起来。欢乐固然短暂,但阿庆嫂般的诉苦只让人厌腻。剥去麻木的死皮,我渴望焕发新的肌肤,让我如新生的婴儿,从头到脚都新的。让我脱离卑琐的感叹,多点高尚的情感吧——如果可以。如果不能,我宁愿死灭吧,躲在我的坟墓里,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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