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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的短歌》:在某一瞬间,我逐渐能看见自己的人生(3)

  高桥:我觉得这很真实。有时都会有这种情况的吧,忘记已经把摄影机对准了某处,却刚好捕捉到在那里的气氛。但没有人意识到这是自己对当下作出“判断”后下意识做出的行动。

  杉田:我们拍的大部分的场景都是这样的。

  这样做是因为你很信任每一个在场的演员吗?

  杉田:虽然这只是我单方面的认为,我确实很相信他们。因为是自己也去选角,所以接到我的电话的人基本都是我觉得能够胜任角色的人。即使我不解释每个角色的性格或她们为什么会迷路,演员们也能理解。

  高桥:电影里有很多细节都没有解释清楚,很好奇你都有关于这些细节的答案吗?

  杉田:有,但只在别人问起时我才告诉他们。沙知坐在渡轮上的那场戏里,当我觉得她的表情和我预想的不一样。但我并没有很直接地告诉她“请做出像这样的表情”,反而给她解释故事的前因后果,沙知此时处于什么样的情况。然后她很快就理解了,做出了更适合那个情境的表情。

  创作诗歌和电影是一种必要的自我调节行为

  杉田导演说,他是像在关注那个人的生活那样拍电影。而对于高桥桑来说,又是如何创作诗歌的?

  高桥:嗯...就像在寻找还没有被发现的东西。这些东西会出现非常美的瞬间,但往往被大家所忽略。我也有在不知不觉间错过,导致没有注意到它。当我碰巧发现这些时,一边感动着想“我希望能把它传达给其他人”,一边把它写下来。不是为了出版才写下来,而是将其作为“自我调节”的一种方式,我相信别人也会有同样的感觉。

  杉田:这种感觉我也明白。在2020年拍《春原的竖笛》时,我就在想,这是一部为了“自我调节”而拍摄的电影。因为觉得身边重要的人在新冠疫情的影响下,放任自己过着某种对任何事都不管不顾的生活会有“危险”。虽然不知道这部电影会给人带来什么影响,但我认为,现在拍这部电影"肯定是件好事"。

  高桥:我在创作的时候,会感到有某些纠缠着自己的东西在慢慢地解开。后来回过头去看自己的作品时,就好像看到昨日被锁住某个困室里的自己,这种感觉挺有意思的。

  高桥桑,你觉得使用短的语句而不是用长的语句(如日记或随笔)来进行总结近况的魅力在哪?

  高桥:怎么说呢...我想是因为短句很美吧。日记虽然可以显示一个人的品位,但它更像是一份报告。但在诗歌里,有大量的留白,留白的每个瞬间里都美得放光...好吧,我真的不能很好地回答这个问题。

  杉田:不知道为啥,我每次面对高桥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橘子树。因为橘子树在你看到它的那一刻就很有说服力,好像有种无法言说的魅力,对吧?我认为这就是日记或散文与诗歌或短歌之间的区别,语句虽短,但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很有说服力。

  高桥:是这样的。我觉得诗歌和短歌就像橘子树那样是自然存在的东西,只需一个字就能让人信服。

  可以说说第一次打动你们的短歌或诗歌是啥吗?

  杉田:我买的第一本短歌集是穗村弘的《辛迪加》。因为20岁那会,我很喜欢大岛弓子桑,她为这本书写了推荐的序言,所以无论多贵都会买,我连当时是在哪家店买的都还记得。我很喜欢这本歌集里的一首短歌,我试着说一下:

  温度计入口/少女额头紧贴窗/难掩心中乐/半吐半露奇妙音/不过窗外白雪飘

  高桥:啊,很优美的一首短歌。听起来就像是杉田桑喜欢的文风。

  杉田:我才想起来,有很多看过这部电影的人都跟我说过关于窗户的事。有个人说,“杉田一直都在拍窗户电影”。确实,我的拍过的电影几乎都有涉及到窗户,我突然想起来,这首短歌也是关于窗户。或许我在潜意识里被窗户所吸引着。

  高桥:窗户不是一种用来窥视的东西嘛?它可以让我们窥视自己和他人的生活以及意识,这一点在短歌、诗歌和杉田桑的电影里也能感受到。

  杉田:因为我很喜欢史蒂芬斯皮尔伯格的电影,所以发现他的电影里,窗户和玻璃总会出现在最重要的场景中。例如,在《E.T.》中,当艾略特和ET互相道别时,穿过了一层玻璃。他们本可以避开玻璃,或者绕开它,但他们却选择穿过它。他们呼出的鼻息使玻璃变得朦胧,真的很美。

  高桥:对艾略特来说,玻璃应该是必要的吧。说起我读过的第一本诗集,应该是在初中时读过的金子美铃的童谣诗集。这本诗集真的很厉害。明明是很久以前创作出来的,但诗所传达出的美感至今仍存在着。虽然觉得诗是晦涩难懂的,但依然对这种能够颠覆世界的平实语言感到动容。比如,有一首诗说,因为捕鱼带来的丰收,海滨市场繁华兴旺,但在不为人知海底,鱼在哀悼自己那些逝去的同伴。金子美铃桑是影响我开始写诗的一大原因,是她让我产生了“可以随着某个人的视点去感知这个世界”的想法。

  杉田:从高桥桑的作品中也能感觉到你在用别样的视点去看待身边那些平庸的日常。当我从你的角度去看周遭的一切时,让我感到震惊的是,原来我的周围存在着这么多平常从未注意到的东西。

  高桥:我认为一切不外乎都是想象力,杉田桑之所以会有这种感受,是因为你把自己想象成故事里的某个人。即使是开朗的人,也会有情绪低迷的时候,只是多数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能够将这种潜意识升华且呈现出来的不正是电影和诗吗?

  杉田:在创作的时候,不是总会自然而然地将自己潜意识流露出来的吗?我对此感到非常尴尬,所以一边创作一边又想是不是放弃比较好。陷入了这种矛盾的状态,挺头疼的。

  高桥:怎么说呢…这就像是种习惯,一时半会是很难改变的。我想,创作就像将自己的一切抛出书桌,暴露在世界面前。当我写歌词时,我只是通过歌或声音这样的“窗口”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听众,但写诗歌,就如同将赤裸的自己毫无保留地展现给别人看。2010年那时办的诗集展览会还邀请过亲朋好友参加,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羞耻(笑)。甚至连自己的诗集是什么时候发售都不敢让别人知道…

  让电影结束于当自己认为“注视到这里为止就够了”

  《春原的竖笛》是第一部获得马赛国际电影节国际竞赛单元最佳电影奖、演员奖以及观众奖的日本电影,让日本电影走向海外,感动了很多世界各地的观众。对此你有什么感想吗?

  杉田:我的前一部电影《ひかりの歌》是根据以"光"为主题的短歌比赛的获奖作品改编的电影,所以我是带着“送给作者的一份礼物”的心情拍的。而这部电影,是因为我考虑到我和我周围的人“可能都会需要这么一部电影”才拍的,所以说实话,我并不是为了让作品走向海外而拍的。但我觉得,如今创作的一些东西,不仅对自己是必要的,可能它对很多人来说恰好也是必要的。



作品集春原的竖笛影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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