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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鼎

  真心敬服老父亲的坚忍和顽强。八十六岁,小脑萎缩,腿脚不听使唤,心脏也不好,却兴冲冲地让我带着他去爬武功山。

  ​武功山就在我的家乡安福。最高处金顶海拔1918.30米,是江西的最高山峰。赏高山草甸,观云海,看日出。景色稍显无趣,但几千级一直向上的台阶对人的体能着实是巨大的考验。来这里的以喜欢户外运动的游客居多。

  时值深秋,又是阴天。寒意随着山雾深一阵浅一阵的扑面而来。游客不多,但上来的大多是背着旅行重装的年轻人。他们一个个都涨红了青春的脸,沉沉地往上行走,累并快乐着。经过父亲身旁,他们都露出惊叹的神情。纷纷竖起大拇指给父亲大大的赞。听到那么多的夸赞,父亲苍老的脸顿时红润了很多,脚步也轻快起来。我相信,那时候的老父亲,他的心境里一定幻化出了一对年轻的翅膀。我也就依附着父亲飞啊飞啊。

  我们从三天门缆车终点开始爬山。虽然有我的搀扶,但路在父亲脚下。他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上挪。走到气息越来越重了,我便慌不迭地央求父亲休息一下,害怕生出事端。但父亲还是坚持说,再走几步,再走几步。我也只好由着他,陪着他一步一步往上挪。

  ​父母膝下养育了我们六个儿女,但儿女们各有各的家室,各有各的忙碌。平日里只有老父母亲相依为命,儿女们少有陪伴。问过父亲的日常。

  父亲说:上午弄弄菜地。中午吃过饭休息,然后就不出去了。晚上也就看看电视。”

  “以前傍晚的时候你不都和几个朋友一起散步吗”?我问道。

  “现在不了。走的走了,老的老了。再说现在路上车子多,不安全”。父亲说完,沉默了。

  “我这次专程想带你去浙江小住的”。我连忙说。

  “不了,老了,走不动了,也嫌麻烦”。听完父亲的话,我也沉默了。

  但是现在看到父亲爬山的样子,那个开心,那个欢喜。哦,猛然间,我意识到了父亲是寂寞孤独了。去到哪里不重要,能有人陪着出来走走看看,对他确实是极大的奢望。

  每走过一段,父亲便问离金顶还有多远。我敷衍说,不远了。那时我能触摸到父亲的体能已经透支到了极限。他想着登顶,想着站在武功山的最高处,证明自己还行。86岁的高龄,能相对健康的活着已经算不容易了,更何况去爬这么高的山。我相信那些个路过的游人对父亲的点赞绝对是真心的。我甚至胡乱的臆断这么高龄还能游武功山的非父亲莫属了。有一次,一位小伙举着相机告诉父亲说:“老爷爷,你看,我把你拍下来了”。小伙子敬畏的神情让我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着转。他是在纪录着一个自强不息的生命,纪录着一棵不老松的倔强。

  我在中学的时候曾经爬过武功山金顶。那个时候没有缆车,山路也没有这么整齐。那时候真叫爬山。我还记得上下山大概只用了三个多小时。六年前,再上武功山,那时候我的脚沉多了,气喘如牛。没到金顶,人就歇菜,再也上不去了。最后无功而返。所以,能说我不打心眼里敬服老父亲的体能和他的毅力吗?!

  到了标刻着“三千级台阶”处,我不让父亲再往上了。真的已经非常非常的超出了常人的想象了。平步三千已经不错了,更何况是往高处走三千步。这个成绩父亲也是相当的满意。他已然登上了自己人生的金顶。

  坐在亭子间,父亲久久的凝视着眼前迷一样的云海,脸上露出释然的微笑。我没敢打扰他,只是静静的陪坐在他的身旁。也像父亲一样凝视着眼前迷一样的云海。入定了,我仿佛身在仙境。仙境里,父亲还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充满着朝气。仙境里,我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光似乎凝固到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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