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变老了（29）

　　周日，我和父亲一同去隔壁县游玩，景区人太多，我们于下午六点半才赶回城区，此时县际班车已经停了。我在打车软件上约到了一辆八点回我县的顺风车，恰好够时间让我们在这吃了晚饭再回去。

　　夜晚的八点十二分，夜色微凉，一辆白色的小车在漆黑的夜色中行驶，在寂静的国道上，一路月光相送。

　　父亲挨着我坐在最后一排，天气转凉，他已穿上了一件大大的外套，头靠在靠背上，略显疲惫的样子。父亲那一侧的车窗关着，车内有点闷，我便将我这一侧的车窗半开，凉凉的晚风趁机灌入车内。

　　车子拐了个大弯之后开始爬坡，车速忽然加快，车外一排排黑色的树快速倒退。风变冷了，也许是从山上滑下来的风，越过高速公路，钻进这半开的车窗，吹进车内。我把车窗关上，车内顿时暖和了许多。

　　九月下旬，我国的新疆、东北已有地区下雪了，中国南方因纬度低，冬季来得晚一些，可即便是如此，夜晚的温度还是偏低。

　　寂静的车内，我忽然想起今天在景区买票时的场景。

　　我把我和父亲的身份证递给一窗之隔的售票员，一张成人票是80块，在售票员核查身份证时，我已经打开了支付软件，扫描了收款二维码，虽然心里知道多少钱，但还是等到售票员说了价钱之后再输入金额。

　　等了片刻之后，售票员说，“120块。”

　　我有点惊讶，问，“两个人不是160块吗?”

　　售票员看了一下我们，说，“你爸超过六十岁了，半票。”

　　这让我有点喜出望外，就像得到了一笔意外之财。我压根没想到父亲买票竟然能半价，也许是我从未往这方面想过。我心里暗喜：父亲呀，你老了之后在某方面还是有好处的。

　　售票员把两张身份证和两张门票递给我，说，“游玩的时候注意照顾老人。”

　　售票员的话又让我哭笑不得。我把身份证放好，思绪有点杂乱。

　　六十岁，可以说是人生的一个分水岭。男性法定退休的年龄、算入老龄人口计算某地区老龄化程度的年龄、半票与全票的分界年龄……我的父亲，已到达分水岭。

　　我身旁的父亲，说为了游玩得轻松一些，特意穿了一条宽松的黑色西裤和T恤，穿着浅灰色的跑步鞋，只背着一个小背包，左手拿着喝了半瓶的矿泉水。要是再拄个拐杖，十足像个可以免票的人。

　　在日常生活中，父亲从未表现过对衰老的顾影自怜、自怨自艾，反而是乐观、积极的面对生活。也许是我多愁善感，但作为子女，看着父亲一天天老去，心里的感触自然会多一些。

　　父亲推了推我，说，“等一下下车的时候，记得提醒我去小卖铺拿快递，我怕我忘了。”

　　我们住在城西的一个村子里，村里人都把小卖铺当成快递的收货地址，因为小卖铺天天开门，方便收货。这次的快递，是我姐夫去福建旅游时寄回来的茶，说要给父亲品一品。

　　我回答说，“好。”

　　车子一路通畅无阻的把我们送到村口，一下车，父亲不自禁的裹了裹衣服，等车子开走后，他说了句，“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