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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朗班宗(8)



    梅萨说:“我也这么想,伟大的伏藏都是步步攀高的,既有地理高度,更有精神高度,西藏的精神高峰在哪里?

    香波王子说:“问得好,答案也许就在‘七度母之门’的最后开启中。”

    梅萨说:“但现在的问题是,蒙古骑兵早就打败了藏军并处死了敢于抵抗的前摄政王桑结,和硕特部首领拉奘汗已经占据了布达拉宫,仓央嘉措一直被软禁在布达拉宫西北面的拉鲁嘎采林苑。他和布达拉宫之间,已是无路可走。还有他的‘爱人’,不管她是谁,都跟他一样无法抵达似乎比彼岸还要遥远的布达拉宫。”

    香波王子说:“大昭寺‘光透文字’‘授记’给我们的是两首情歌。我开始以为后一首情歌创作于扎什伦布寺的坚赞团布寝宫就意味着它把我们指向了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理由是仓央嘉措虽然被软禁,不可能前往日喀则去跟‘爱人’约会,但作为一个‘明空赤露’的拥有者他可以采用‘迁识夺舍秘法’让自己的灵识离开肉体。现在看来判断是失误的,灵识去了布达拉宫,而不是去了扎什伦布寺,或者就是他本人去了布达拉宫,他无法再进入白宫和红宫,却可以隐藏在‘防雪栅栏’内的雪村。那是他熟悉的地方,有贵族的宅子、平民的房屋,还有酒馆。”

    梅萨问:“证据呢?”

    香波王子说:“证据就是仓央嘉措说过的那句话:‘宇陀家族是防雪栅栏里的青松石之家,是灵魂的存在、肉体的主宰。’他为什么这样说,因为‘青松石之家’是姑娘奉献了尸体、金子和绿色宝石之后的结果,在古文献的注疏里又被称作‘圣洁之女献身献宝之家’,这里的‘献身’就是死亡。所以仓央嘉措的话也可以这样记录:‘宇陀家族是防雪栅栏里的圣洁之女献身献宝之家,是灵魂的存在、肉体的主宰。’如此就清楚了,宇陀家族的索朗班宗就是仓央嘉措所指的‘圣洁之女’,她在‘防雪栅栏’里以不怕死的姿态勇敢地接待了苦难中的仓央嘉措,让他在走进‘献身献宝之家’的同时,有了索朗班宗就是他‘灵魂的存在’和‘肉体的主宰’的感觉。”

    梅萨点点头说:“这样的解释是可以接受的,有一种伏藏就是给最伟大的经典或经句提供注疏。宇陀家族的注疏是‘青松石之家’,‘青松石之家’的注疏是‘圣洁之女’,‘圣洁之女’的注疏是索朗班宗,而所有这些注疏都是为了证明布达拉宫是我们的下一个目标。现在,只要把‘授记指南’搞清楚,我们就可以继续发掘‘七度母之门’的伏藏了。”

    香波王子想了想说:“有点难,既然跟扎什伦布寺没关系,‘授记指南’就更不好解释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说着挥了一下手,“我们赶紧走。”

    由远及近的警笛又开始呼啸,好像又有了增援的警察。门外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显然是警察们在跑动。他们听到碧秀大声说:“有人看见从死者家里走出来一男一女,经描述,很可能就是香波王子和梅萨。东南西北同时开始,快。”

    香波王子知道,对这片民宅的排查开始了。他推了一把梅萨说:“进屋。”也不管胡子喇嘛愿意不愿意,和梅萨迅速钻进了被“青松石”覆盖的正房。

    胡子喇嘛和山魈都跟了进来,审视着他们。

    梅萨泄气地说:“我们无处可逃,进屋又能怎么样?”

    香波王子对山魈说:“边巴老师,快想办法把我们藏起来。”

    胡子喇嘛摇摇头,带着山魈出去了。香波王子和梅萨从窗户里看到,胡子喇嘛给山魈说着什么,说着说着,山魈就跳起来扑向了院门口。

    黑色的门扇被警察推开了,但是他们无法进来。山魈守卫在门口,就是尸陀林主对生命的警告:死亡,死亡,死亡。

    香波王子和梅萨紧张地观察着,四只手牢牢攥在一起,手心、额头全是汗。

    四五个警察一会儿退,一会儿进。山魈威风凛凛地挺立着,你在三步之外,它就瞪你吼你狗一样吠你,你进入三步之内,他就扑你抓你咬你,猛恶得就像狮子老虎,警察几经努力后放弃了,理由是有一只如此凶悍的怪物,一男一女两个逃犯怎么可能藏到这里来。

    排查进行了两个小时才结束。山魈一直守在门口,一刻不停地吼着扑着,渐渐它不吼了,四周变得格外安静。香波王子和梅萨长舒一口气。

    警察离开了,似乎有些灰心丧气,连启动警车的声音也没好意思发出来。

    香波王子问胡子喇嘛:“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胡子喇嘛指了指他卷在手中的尸陀林主和尸陀林母的唐卡说:“你有这个,有这个就是宇陀家族的人。”

    香波王子点点头,对梅萨说:“我没说错吧,尸陀林主和尸陀林母是我们的吉祥物,我们现在是宇陀家族的人。赶紧走啊,到有‘防雪栅栏’的地方去,索朗班宗曾在里面上班。”

    他们很快离开了胡子喇嘛和山魈。山魈送他们来到院门外面,前后左右地踱着步子,一副依依惜别的样子。

    香波王子一再地回头说:“边巴老师,再见了。”

    梅萨也是一再地回头,挂着眼泪说:“边巴老师,保重啊。”

    4

    离开那片宇陀家族的民宅,没走多远,他们就看到了区公安厅看守所,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位置是拉萨东北郊区。两个人就像侥幸漏网的鱼,心有余悸地从网边溜了过去,偷眼看着看守所紧闭的铁门和门前的警车警察,禁不住吐吐舌头,加快了脚步。

    香波王子说:“我们没有犯罪吧?所有的怀疑和指控都是诬陷是吧?那我们怎么就像真正的杀人逃犯那样胆战心惊、贼眉鼠眼的?”

    梅萨说:“伏藏学可以解释这个问题,法事、仪轨、会供、祈祷、灌顶、加持等等宗教活动会形成一种强烈的外在压力,催动人的心理机变。而心理机变又会让人瞬间转换角色,从一个普通人一跃而为空行护法或者被莲花生大师授记的伏藏拥有者。许多掘藏师就是这样获得成就的。我们也是在外在压力下产生了心理机变,不,是畸变。当警察、喇嘛、社会、舆论都认为你是杀人逃犯时,你也会转换角色而产生只有杀人逃犯才会有的心虚和恐惧,甚至你都会瞬间丢弃怯懦和善良,真的去杀死一个人,以适应坏境对你的塑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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